對北大在《泰晤士報》的大學排名榜上的疑問

2005-11-05 05:36 作者:馬銘 先讓我們看一則新聞，新華網北京2005年10月27日電「英國《泰晤士報》的高等教育增刊」27日公布了2005年全球大學排行榜，美國哈佛大學名列第一，中國的北京大學名列全球第15位，超過日本的東京大學而名列亞洲第一。
　　在2004年11月6日《新京報》名為「北大躋身世界高校榜前20名」報導中寫道：
　　「英國《泰晤士報》的「高等教育增刊」於11月4日推出了一份世界最佳200高校排行榜，據稱，這是首次在全世界範圍內對各大名校做全面比較。中國內地惟一入選的大學北京大學排名第17，美國哈佛大學排名第一。
　《泰晤士報》「高等教育增刊」（THES）之前每年都會推出一個英國高校排行榜，在英國頗有聲譽。據增刊主編約翰．奧萊利稱，這次推出的「世界榜」是對全球各國大學做綜合比較的首次嘗試。該榜根據五項指標評出，分別是各國學者評價、國際教師比例、國際學生比例、教師與學生比例以及教師研究成果的引用數。一共有88個國家的1300名學者接受了《泰晤士報》的問卷調查。
　　亞洲排名最高的是日本的東京大學，名列第12位。排行第17的北大是亞洲排名第二的大學，其排名高於許多世界名校如美國的哥倫比亞大學、康奈爾大學、法國的巴黎高師、德國的海德堡大學等。
　　發布者看好中國。在未來幾年中，中國高校在排行榜上的進步將是值得注意的一點，這也是中國經濟發展的體現；與此相對的是，雖然近年印度的經濟發展很快，但只有一所大學入選。
　　按照《泰晤士報》的樂觀評價，今後以北大（左圖）代表的中國高校與以哈佛（右圖）為代表的美國高校間的差距很快會越來越小。」
　　看了以上新聞，不知國人對其有何感想？在這個名為「英國《泰晤士報》的高等教育增刊」公布的第二個年度排行榜中，北京大學取得可喜的進步，從前一年的第17名進升為第15名，關鍵是超過了日本的東京大學成了亞洲的老大。
　　可喜可賀。
　對於這個新聞，確實很能鼓舞中國人的信心，也是對中國教育改革的「肯定」，終於可以出世界一流學校了。
　　但是還是個別疑點不得不指出來。
　　這次評審機構是「英國《泰晤士報》的高等教育增刊」，這是非常不準確的說法甚至錯誤的用法，也極易引起誤解。
　　這個排行在以下網址
　　http://www.thes.co.uk/worldrankings/
　　"THES"是TheTimesHigherEducationSupplement的簡稱，按中文可以翻譯成THETIMES高等教育增刊。關鍵是THETIMES怎麼翻譯，是翻譯成全球熟知的《泰晤士報》，還是其它名稱呢？
　　這個The Times Higher Education Supplement（THES）是由公司TSL Education Ltd.出版的一個增刊。TSL Education Ltd.是 The Times LiterarySupplement(TLS）的簡稱，按它自己的介紹歷史（詳見http://www.tsleducation.com/company_profile.asp）是：
　　1902年首先是作為《泰晤士報》的免費插頁而出現的，命名為TheTimeLiteraSupplemen(TLS)，專門報導一些教育內容。在此基礎上，8年後《泰晤士報》開闢了一個欄目「TheTimesEducationalSupplement(TES)」，因為市場看好，TLS/TES就與《泰晤士報》分開，作為一個獨立的單元，每週單獨出版了。以後，TES與《泰晤士報》同歸一個老闆「TheThomsonOrganisation湯姆森機構」所有。1971年，老闆「湯姆森機構」為了爭市場，於是成立了新機構，即「Times Higher Education Supplement (THES)」.
　　1981年，THES與《泰晤士報》共同的老闆把它們都出售給了國際新聞（NewInternational）。這個新老闆，在1989年，建立了一個單獨的公司名為TimesSupplementsLtd（TSL），這個公司以搞教育內容為主，上面所說的TLS/THES也自然歸這個新的獨立公司所屬。
　　由於長期以來，1999年，這個89年成立的新公司TSL與老牌子《泰晤士報》（THETIMES)給讀者們造成了一定的混淆，市人想當然的就認為，什麼叫TSL不就是TIMESSUPPLEMENTSLTD也就是《泰晤士報》的副（增）刊公司嗎？於是這個89年成立的新公司改名為TSLEducationLtd,因為它們自己都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與《泰晤士報》的關係，它們與《泰晤士報》在歷史上是過直接關係，但是已經完全完全地成為過去時了。改名也許有助於讓世人瞭解這兩家公司不是歸屬關係，而是兩家單獨的公司，雖然它們共同歸一個大老闆（國際新聞公司 News International）所有。
　　所以本篇報導，中國的記者首先犯了一個錯誤，沒搞清評審機構的名稱，從字面上想當然地把TheTimesHigherEducationSupplement翻譯成」英國《泰晤士報》的高等教育增刊」。而實際上這個增刊不是由《泰晤士報》出版的，而是由另一家公司叫TSLEducationLtd的公司出版的，這家出版公司在遙遠的歷史上與《泰晤士報》有過關係，而且它們現在都歸一個大老闆所有。
　　不過，寫到此，我發現，這也不能全怪中國的這位記者，當一談起TIMES就讓人想起英國大名鼎鼎的《泰晤士報》。我估計這個TSLEducationLtd也是想利用人們的這種心理來為自己的市場銷路開道，而且他可以響噹噹地告訴世人說，我們與《泰晤士報》現在同屬於國際新聞公司，這無疑又加強了人們這種心理。按中國老百姓的話就是有點拉虎皮扯大旗的味道。
　　至於這家TSL Education Ltd公司的聲譽如何，作為一般人我們就不清楚了。據它自己的介紹，是在英國處於領先地位的一家有關教育方面的公司。
　　但是，如果我們要是嚴格地要求自己的記者的話，這位中國記者是不應該如此大意的。因為中國現在出現了大學排名熱，而各種大學排名引有一定的負面作用。
　　現在各國的各媒體出版了許多大學排名。小范圍的就是一國的排名，大的就是這種國際排名。因為大學排名主要是為中學生選擇大學而產生的，所以各大學比較注意這種排名，因此也就產生了不少矛盾，排名機構與大學的矛盾，無非就是對排名標準，公正性和權威性有爭議。這種爭議各國都發生過，如80年代的加拿大新聞週刊（Maclean's）搞大學提名時，由於名次問題導致一些學校拒絕參加這個雜誌社的排名活動，最後經過多次妥協，這個雜誌社才把所有的大學攏住，現在 Maclean's的大學排名在加拿大是相當有聲譽的，但是經過了很多努力和修正才好不容易達到的。
　　在中國國內，90年代也出現了大學排名榜，如武書連（《中國大學評價》課題組組長）搞的大學排名，他本人被一些媒體宣傳為「國內第一個將中國大學排名的歷史和現狀系統整理出來介紹給公眾的專家」，大家對這個排名有爭議，據報導，武先生打著廣東一家國有研究機構的名頭，搞得卻是私人公司運作的排名，以盈利為主，而事實是武先生也掙了不少。在這以後中國大學排名市場看好，出現了好幾家排名單位，也開始出現了上海交通大學高等教育研究所的世界大學排名榜，這個排名竭力向科學客觀靠攏，但是發布了幾次後，依然在公眾中有很多爭議。在上海交通大學的世界大學2004年的排名榜上，東京大學（TokyoUnivJapan）排名為第14名，而北京大學排名為202301之間（為了顯示科學性，這個排名給出了區間的概念），中國最好的排名是臺灣大學，間於第153-201名之間。
　　一個值得注意的現象，就是在全球並沒有多少世界大學的排名。美國人也搞世界大學排名，但是最有名最有聲譽的還是美國本國自己的排名榜。估計大家覺得搞世界排名問題多，在一國之內搞排名，問題都比較多，放大到全球就更不容易找到比較客觀的排名標準，問題就更多了。
　　　所以，寫這篇報導的中國記者，如果他對國內近年來熱衷搞的大學排名所出現的問題有所瞭解的話，應該對任何大學排名有種敏感的意識。起碼到《泰晤士報》的網站上查找一下相關信息，因為在《泰晤士報》上也有教育欄目，也有大學排名，不過是英國本土的排名，而且不簡單地以排名榜來命名，而是命名為「TheSundayTimesUniversityGuide2005」可以理解為大學入學指南，為中學生及其父母作個擇校參考。只要查找一下，就會發現在《泰晤士報》的網站上根本沒有世界大學排名榜也沒有任何相關消息報導。
　　寫本文的意思並不是想，指責哪一個媒體的大學排名有問題不科學，推崇哪一個媒體的排名沒問題就是客觀公正，而是希望大家冷靜地對待各種各樣的大學排名榜。像這個「THES」的世界大學排名，作為一般百姓，覺得與自己孩子擇校關係不大，當作一般新聞看一看也就算了。但是對一些與自身復位有直接關係的大學排名，我們不能不警惕，比如國內大學排名。如果想讓孩子出國留學，那麼就要注意當地國家的大學排名，務必多問一問多比較比較，看一看排名的標準是什麼，或者有可能的話讓在當地留學的中國學生作個介紹。而且，排名也不是唯一的入學標準，排名頂尖的學校並不意味著它有最好的教學質量，聲譽好教育質量高的學校有可能因為其它一些因素導致排名靠後。
　　大學排名最根本的作用和初衷就是為父母學生作擇校參考。但是，我們也應該看到，現在出現的大學排名熱摻雜了更多的其它因素。對評審機構來說，市場和金錢是直接動力。對各大學來說，聲譽和金錢是關鍵。一些大學也喜歡不作踏踏實實的努力，而是寄希望於各種大學排名盼能被排得靠前些，光環再大些。這樣媒體與大學就有了共同利益，一起營造作了名校和大家的熱鬧氣氛，皆大歡喜。
　　在國內，由大學排名榜所引出的醜聞也不少。如一年前，一位民辦學院XX外國語學院的院長，竟然被美國50州聯盟這樣一個評審機構評為中國10大最受尊敬的大學校長之一。而經過網友質疑和事實調查，發現這個評審機構是在評審結果出臺前幾天新註冊的一個美國加州公司，看來是專門為某人進行評審而成立的。不過也不能全怪這位民辦校長，這是與中國媚外嚴重的大氣候有關。比如，X京大學的名經濟學家可以吹自己是某獲諾貝爾獎的弟子，一些名校也拿著國家的大把教育投資熱衷於請一些獲這獎那獎的世界級大師作為特聘來校搞一兩場走穴式的演講。
　　最後，希望中國記者在報導「世界性新聞」特別是這個新聞涉及到國內時，不要簡單地轉載而是要多查一下直接來源看一下背景情況。也希望，這個世界新聞所涉及到的北京大學不要因為名列亞洲第一進入世界20強而暗喜。也希望，某些推薦中國高等教育改革的官員不要因為這個排名，就可以腆著肚子說，你看我們的高等教育改革終於有了成果，出現了世界級的名校，而建成多個世界性名校是「我們一代人的追求」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