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情：胡耀邦傳記被禁

八十萬字《胡耀邦傳》被禁止在中國大陸出版，作者陳利明、出版者向楚新受到警告。兩大冊傳記在香港出版，揭開胡耀邦倉促下臺、猝然死亡，及與鄧小平、趙紫陽、胡喬木和胡錦濤等人關係內情。

香港書店近日上櫃的八十多萬字《胡耀邦傳》（一、二冊，香港夏菲爾出版有限公司），被評為「注重史德而秉筆直書」，再現了被譽為「敢講真話人民知音，勇辦實事一代偉人」的中共前總書記胡耀邦的魅力。這部傳記，是由胡耀邦的湖南同鄉、作家陳利明撰寫的，書名由毛澤東前秘書、中共黨史專家、八十八歲老人李銳題寫。書中首次披露了胡耀邦倉促下臺和猝然死亡的內情，描述了胡耀邦安葬江西之謎以及胡耀邦與鄧小平、趙紫陽、胡錦濤、習仲勛、萬里、胡喬木等人鮮為人知的關係。從一九八八年二月起，陳利明就注重收集胡耀邦的有關資料，歷經十六個春秋寒暑，不辭長途跋涉，奔波採訪，於二零零四年九月才寫完這部傳記。

十月三十日，陳利明在接受亞洲週刊採訪時說：「寫好這位『一身正氣，兩袖清風』的偉人，是我的強烈願望和人生追求，看到自己這一成果後，痛快是難以言狀的。胡耀邦任黨中央總書記七年，公道自在人心，歷史定有公論。一個傳記文學作家，必須尊重歷史，還歷史本來面目。但在採訪和寫作時，遇到了各種阻力和干擾，整個過程是相當艱辛的，風險很大。」陳利明前不久被湖南「有關部門」人士約談，他被告知，「此書不要出版，出版了的話，不要再增印，不要從香港往內地帶書，不要再擴散了」。此書書稿曾由上海人民出版社編輯取走，終因審查沒通過而放棄出版。

此書的總策劃是香港新風出版社社長向楚新。他今年六十五歲，任中華和平統一大同盟顧問。這位湖南籍香港人，前不久曾被捲入宗鳳鳴回憶趙紫陽的《理想．信念．追求》一案，又被誤指為與新加坡《海峽時報》駐香港特派員程翔案有關連（見亞洲週刊今年六月十二日、八月二十一日兩期），遭廣東公安數十次查問，出版社在深圳和東莞的聯絡處被當局查抄。向說：「簡直是一場浩劫，比日本強盜還厲害。」二零零五年九月六日下午三四點，他返回東莞的路上再遭當地國安扣押。有八輛車、十多人監視他，他的手機電話卡被卸下。他們從背囊中翻出多篇文章草稿、香港出版的多本政論書刊。向楚新先被安排在酒店查問談話，而後被押往家中。他們帶走了他的個人電腦和一本《九評共產黨》，直至凌晨三四點才撤走。

十月十九日，向楚新又被當局找去談話。那天從他的電腦裡發現了陳利明的《胡耀邦傳》書稿和有關江澤民的一些資料，於是要求他不要出版《胡耀邦傳》。他當即與香港夏菲爾出版社聯繫，不過，《胡耀邦傳》（第一卷）已經出版，第二卷也已印刷完。夏菲爾負責人回答說，香港是出版自由的地方，如果不發行，就讓廣東方面作出十萬港元(折合約一萬三千美元)的印刷賠償。向楚新對亞洲週刊說：「我身患早期肺癌、高血壓等多種疾病。從香港去東莞，一過海關心裏就恐慌，他們要整死一個患病的老頭輕而易舉，就像殺一隻雞那麼容易。」

為撰寫這部傳記，陳利明採訪了胡耀邦的上級、同事、部屬、親屬達近百人。與胡耀邦曾經共事的團中央書記處書記有十餘名，他採訪了其中的八人，他們是馮文彬、胡克實、李昌、王照華、羅毅、劉導生、項南和王偉；他也採訪李銳、陳野萍、曾志、鄭伯克等五位原副部長；採訪了胡耀邦的幾位秘書，有原中共中央黨史委副主任李傳華、中央統戰部副部長梁金泉等；他採訪了原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習仲勛、原政治局委員、中央顧問委員會常委耿飆、原政治局委員、中央軍委副主席聶榮臻、原政治局委員、全國人大副委員長田紀雲、原政治局委員、總參謀部長楊得志。被採訪的還有：王首道、朱仲麗、鄭維山、傅崇碧、宋時輪、朱厚澤、胡績偉等老黨員，對胡耀邦的夫人李昭、長子胡德平及李恆等親屬，更是多次採訪。陳利明收集到的有關胡耀邦的資料有一千萬字之多。

書中首次披露了眾多鮮為人知的史料。以第十八章「功過是非憑青史」為例，書中描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胡耀邦著力糾正「清除精神污染」擴大化。八三年底，他訪問日本回國後，與趙紫陽、萬里聯手向鄧小平報告了「清除精神污染」擴大化的嚴重情況。

胡耀邦召集中央傳媒領導人談話，指出「清污」要繼續，但要防止「左」的思想和封建思想的干擾。胡耀邦在一次書記處會議上說，「精神污染和資產階級自由化不要再提了」。「清除精神污染」實際上只開展了幾十天。對此有人很不滿。黨內高層「左派」於三年後，以「包庇資產階級自由化」為罪名，逼胡耀邦下臺。

書中說，胡耀邦主張在經濟體制改革的同時，推行政治體制改革。八五年，團中央機關傳達了胡耀邦的一次內部講話，胡分析了當時蘇聯與東歐社會主義國家的狀況，認為改革和民主是當今世界的主流。他提到波蘭「團結工會」運動：為什麼自稱代表工人階級根本利益的波蘭共產黨，卻受到工人群眾的反對？這對中共具有怎樣的借監意義？他警告說，倘若完全由執政黨包辦「工會」之類的群眾組織，這些組織又不能反映民意，在中國「團結工會」也是可能發生的。胡耀邦再三論述了政治改革問題。這一次講話，終於令攻擊他的那些人得到口實。

斥胡喬木之子詐財惹禍

書中披露，胡耀邦引起胡喬木的忌恨，不只是思想理論和意識形態的分歧，更重要的原因，是胡耀邦接到一封關於胡喬木兒子胡世英嚴重詐騙錢財的舉報信後，拍案而起：「整黨工作正在進行，竟有人頂風作案，而且是政治局委員的兒子，就住在中南海，這是我們的恥辱。」他連同習仲勛、胡啟立、萬里，批示有關部門查辦。經查實後，中央書記處討論決定逮捕法辦。這下戳痛了胡喬木的心頭肉，於是，胡喬木要挑「眼中刺」了。書中詳盡描述了胡喬木在鄧小平面前進饞言，說胡耀邦反對自由化軟弱無力等。鄧小平終於表示：「耀邦是我親手扶起來的，看來他對我的有些話聽不進去了。」

坦蕩蕩、「不設心防」的胡耀邦，八六年五月在四川發表「論幹部退休制度問題」的講話，說「那些已經過八十歲的老同志更應該往下退了」。在討論中共十三大人事安排的政治局會議上，胡耀邦與胡喬木針鋒相對，說：「我贊成鄧小平同志帶頭退下來。這是應該很好的帶頭……明年十三大我的總書記任期滿了，我樂意退下來。」散會後一個「老革命」跑到鄧小平面前說：「誰讓你下臺，你就先讓他下臺。他當總書記是怎麼上來的？還不是你提議他上來的。我們在權力問題上用不著那麼謙虛，要當仁不讓。」書中講述了胡耀邦的困境來自各方面的阻力和挑戰。八六年底至八七年全國發生大規模學潮，鄧小平召見中南海一班人，趙紫陽察言觀色，竟帶頭譴責胡耀邦「反自由化」不力，而後又多次公開數落胡耀邦，把經濟決策上的失誤推諉給胡耀邦。其後，鄧小平找胡耀邦長談，胡耀邦被迫辭職。

今年是胡耀邦冥誕九十週年，正當中南海要高調紀念而舉辦系列活動前夕，廣東國家安全部門卻力阻香港推出這部傳記。據悉，北京的人民文學出版社將出版的另一部《胡耀邦傳》，到文革前為止；胡的原秘書班也寫了一部《胡耀邦傳》，卻因書中涉及到的人和事「太敏感」而不准出版。因此，香港出版的這部《胡耀邦傳》，被評為迄今「最權威、最全面、最真實、最詳盡」的胡耀邦傳記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