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長青:中國軍事戰略的虛和實

在美國輿論中，對中俄聯合軍演，有不同評價：以左派《紐約時報》社論為代表，強調要重視中俄連手，認為它已對美國在東亞的戰略利益構成挑戰；而以鷹派國防部長拉姆斯菲爾德的講話為代表，則認為中俄軍事演習並不構成什麼威脅，沒什麼了不得。

《紐約時報》所以強調重視中俄聯合軍演，可能主要基於三點：這是首次中俄聯合軍事演習，而俄羅斯的軍費僅次於美國，並也擁有大量核武。據最近《時代》週刊報導，美國有一萬枚核武導彈，俄國有七千枚，而中國僅有 20枚可射到洛杉磯等美國西海岸的長程導彈。但中俄軍事聯手，則明顯增大核武威懾力量。而且在七月中俄領導人莫斯科會談時，兩國都再次強調世界多極化，不點名地反對美國一極化主導世界事務。中俄聯合軍演，凸出了平衡美國力量的潛在信號。

二是軍演有示警日本的意味，因演習時間選在二戰日本投降 60週年的8 月15日，地點則在日本對面的中國沿海。在中日關係低潮之際，中共這種安排，明顯是向日本傳遞強勢信號。主因是日本不久前和美國簽署安保新條約，把台海安全正式列入了"兩國共同戰略目標"，等於美日兩國明確要保護臺灣安全，遏阻中共對臺動武。北京對此非常惱火，不久前北京當局縱容、默許以至煽動中國民眾上街反日，都和這個"底火"有關。名古屋"南山大學"國際關係教授羅賓．莉姆（ Robyn Lim）8 月23 日在《華爾街日報》撰文"中國的糊塗海上戰略"（China's Muddled Maritime Strategy ）說，中國在海上的挑戰行為是日本無法忽視的，只能促使美日強化聯盟，聯手遏阻中共。

三是明顯威脅臺灣，因這次軍演動用海空軍和傘兵，並操演兩棲登陸。北京說是為"反恐"，但世界上哪有恐怖份子需要兩棲登陸解決的，明顯是對著臺灣，增大恐嚇和威懾力。因而臺灣官方譴責中共軍演威脅台海安全。

但美國國防部長為什麼看法和《紐約時報》等不同，公開宣稱中俄聯合軍演沒什麼，只是例行軍演？主要在於，美國心裏有數，在中美之間，莫斯科到底會選擇誰。因為俄國已結束了共產制度，走向西方式民主，有了新聞和言論自由等。在根本價值觀上，中俄兩國已完全不同。例如雖然北約已東擴到俄國邊境，原蘇聯衛星國匈牙利、波蘭、捷克、羅馬尼亞、保加利亞等十國都先後加入北約，但俄國仍和北約發展戰略關係，並致力與美國合作。因美國是唯一超強，與美國合作可增加俄國在世界的地位。另外美國是大市場，中國去年與美國的貿易順差就高達 1500億美元，是其全部七千億外匯存底的五分之一。而中國和俄國的雙邊貿易額，一年才 120億美元，不到與美國經貿的一個零頭。因而西方戰略專家普遍認為，中俄兩國不可能建立實質性的戰略夥伴關係，因兩國經貿關係相當薄弱，沒有經濟基礎，就不會有真正的戰略聯手。

雖然中共利用拉攏俄國參加軍演增大對臺灣的戰略威懾和心理壓力，但從俄羅斯的媒體評論來看，幾乎一面倒認為，俄國絕不會支持中共對臺動武，更不會在台海戰爭、美國干預時，幫助中國；他們認為如果誰有這種想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或者瘋了，因為在有了民主選舉和新聞自由的俄國，不是"領袖揮手我前進"，而是有杜馬（國會）和民意的制約。而且從俄國的戰略考量出發，俄羅斯領袖也不會為中共火中取栗。

俄國的戰略家認為，不僅屆時俄國不會幫助中共，而且對中國的經濟和軍事崛起，俄國相當警惕。例如，在靠近中國的俄國東西伯利亞地區，人口稀少。據俄羅斯聯邦出入境部公布的數字，俄境內有150 萬非法移民，其中三分之二是中國人。大多數非法中國移民進入俄羅斯遠東地區，出售中國的消費品，每年將超過60 億美元的收入帶返中國。俄國不願看到中共對這個地區的滲透和擴大影響力。

而且不少俄國戰略家把中共視為未來的敵手。因此雖然北京極力爭取獲得俄國的石油管道（鋪到中國大慶），但最後俄國人還是把這個項目給了日本，主要因為俄國認為，日本政局穩定，守信譽，而中國充滿不確定性。另外俄國不希望它的石油管道加快中共軍事崛起，增大對俄國的潛在安全壓力。美國"藍德公司"評估中俄實力的報告說，"未來十到二十年內，莫斯科擔心中國力量日增，達到威脅俄國的程度，或許會超過它對美國軍力持續不斷的關注。 "美國 "卡耐基國際和平基金會"研究俄國問題的專家麥克法爾（Michael McFaul ）認為，"從長遠來看，俄國人是知道的，中共將對他們構成更大的威脅。莫斯科和北京知道，他們各自和西方的聯繫，比它們之間的聯繫更重要。 "

但為什麼俄國還要和中共聯合軍演？除有增高俄國軍事地位，潛在向美國表示一下的戰略需要之外，最直接的利益是，可以展示它的武器系統，促使中國購買更多的俄式武器。近年中國的主要進口武器來自俄國，包括戰機、驅逐艦等，中國早已成為俄羅斯武器的最大買主。據美國"傳統基金會"學者布魯克斯（ Peter Brookes）的研究，在過去五年中，俄國向中國出售了價值 50億美元的武器，平均每年10 億美元。但俄國人把二流武器賣給中國，一流武器給它的真正盟友印度，早就是公開的秘密，而且俄國還在印度開設武器生產線，直接幫助印度製造高級武器，更可看出俄國對中共的戒備。

這次軍演雖然在中共媒體上炒得很熱，但實際上正像美國國防部長所直言的，西方媒體並沒怎麼重視。除上述因素外，另外一個原因是，它是江澤民時代就確定的軍演，並不是突發的。而且從江時代拖到今天，也可看出俄方對此不是那麼積極，只是胡錦濤新官上任三把火，希望通過軍演拉大旗做虎皮，擺擺陣勢、排場，濛濛中國的老百姓，給自己壯壯膽而已。在虛虛實實中，還是虛的比較多。

2005 年8月28 日於紐約

(觀察)(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