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外看中國:中國人的實話實說讓我感到恐慌

中國人身上有一種有趣的「夸克」:他們在你面前實話實說。現在,你也許在想:「嗯,是的。這又怎樣呢?」但對我們北美人來說,關於自己的真話令人恐慌。實際上,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比坦率、誠實的自我認識和自省更可怕的了。舉個例子:

  一天我的老闆說:「天啊,你看上去比第一次來的時候胖了很多。」我目瞪口呆:「請再說一遍?」於是,她又重複了一遍:「我認為你現在看起來比之前胖了很多。」與此同時她面帶微笑,想以此證明她的話完全出於善意。我覺得太丟臉了!我的老闆竟然說我胖?我是不是聽錯了?我想一定是弄錯了,因此說:「您剛剛說什麼?」她仍然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 「我一定是英語表述不準確。我想說的是,和剛來中國的時候相比,你看上去好像在身上囤積了太多的脂肪。」天!

  從那天起我明白了兩件事情:第一,我吃得太多,喝了太多啤酒,但卻沒有鍛練。第二,中國人沒有西方人的自我欺騙。

  還有一個例子,我的辦公室要為春節舉行慶祝活動,部門之間需要合影,攝影師告訴每個人互相靠緊,因為其中一個女孩太胖。我的加拿大同事當場愣住。更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個人,包括那個「胖女孩」覺得有什麼不對,他們只是互相靠攏拍照。如果是在加拿大,雙方可能會打起來,更可能是法律訴訟。我絕沒開玩笑。

  作為西方人,我們用一生的時間讓自己相信,犯下的錯誤並不像事實中那麼嚴重。如果我和一個同事出去,並在他的同齡人前說他胖或醜,我的鼻子很有可能挨上一拳,因為我是罪有應得。但那樣的事情會出現在加拿大,不會出現在北京。

  另一個有趣的例子。我有一個11歲的女兒,叫哈莉,她和媽媽住在美國西雅圖。我曾告訴我的老闆關於女兒的故事,老闆很吃驚我有一個那麼大的女兒,接著問我是否想她,多久見她一回等等。

  我告訴她,我很愛我的女兒,希望她能來北京,這樣我就能和她分享在國外生活的經歷,此時我的老闆說:「在中國,你是一個糟糕的父親。」我眨眨眼問: 「什麼?」她說:「在中國,我們不會像你一樣離開自己的孩子。你是一個糟糕的父親。」這次我沒有笑。我知道她沒有任何惡意,但她卻在無意中冒犯了我。事實是,我並不想贏得所謂的「年度好父親獎」。我和女兒的問題是一個複雜的狀況,遠遠不是黑白的問題。但她所說的,確實是事實的很重要部分,她只不過說出了她所看見的。

  她所說的,不知不覺中,讓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自己,讓我在鏡子中看到了一個赤裸裸的自己。她讓我看到一個真實的世界,至少讓我知道我的生活在他人眼中是什麼樣的。

  在加拿大,我們總是抱怨誠實的缺乏,我們總說,希望人們和政治家們能實話實說。我們真的希望這樣嗎?我現在一點都不確定。太多的自我審視和反省讓人太厭煩並令人受傷。聽到真話就好像跳進了一池冰水中,立刻讓人清醒和震動。在聽中國人實話實說時,心臟真的需要足夠強壯。

  (本文作者系加拿大自由撰稿人,人稱「大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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