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士雨：共產黨帶給我們的只有苦難

如果你勤儉持家，生活還算過得去的話，共產黨來了就肯定要倒霉了。我小時候經常聽爺爺講起家族過去的歷史。

我的爺爺弟兄四個，排行老二。大爺是貧農，爺爺是上中農。弟兄們分家的時候土地和房產是均分的。老大吃喝嫖賭外加抽大煙，家業很快就敗完了。而爺爺勤儉持家，日子就過得有些盈餘。這就是他們弟兄解放後成份不一樣的原因了。

爺爺上過私塾，酷愛讀書，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張口即來。爺爺也算得上是有知識的人了。爺爺是個本分的莊稼人，田裡幹活是一把好手。在我的印象中，爺爺總是頭戴個自家紡線織成的白色土布手巾，從地裡下工回來，首先用那塊手巾把身上的土抽掉才進屋。爺爺極好乾淨。

爺爺瞧不起他大哥一家人，說他們沒出息。不過沒出息有沒出息的好處，尤其是在共產黨統治下的黑白顛倒的時代。爺爺就是吃盡了這個勤儉持家的苦頭，也給他的後代們帶來了苦難。

爺爺把大姑二姑三姑都嫁給了富人家，結果大姑父土改時給打死了。土改開始時三姑剛剛出嫁一個月，黨支部書記領著一幫貧農拿著棍棒和農具來到三姑家門口，叫喊著讓開門，三姑父和他父親一看事不好就從後門跑掉了。三姑想剛進門的媳婦，和誰也無怨無恨，他們不會把她怎麼樣。結果剛一開門後，就一鎬刨下來，當時腦袋就開了花，倒地死了。這兩件事把爺爺嚇壞了，以後再沒有把女兒嫁給富人家，四姑和五姑都嫁到了貧農的家庭。

爺爺從不和我提起這些事情，他被共產黨是嚇破了膽了。記得小時候剛上二年級時我養了幾隻兔子，在兔子窩旁邊寫了為革命養兔幾個字，爺爺看見了嚇得夠嗆，說趕緊擦了吧，別惹出事。都嚇成這樣。

因為成份高，父親在「解放」後也吃了不少苦。父親讀過幾年書，有文化，在村裡從初級社高級社到後來很長一段時間擔任大隊會計。文革開始後，自然成了被鬥爭對象，父親被隔離起來強迫交待問題。那年頭共產黨一上來就認為你是有罪的，當時有一句話叫做有棗沒棗打三桿。父親被隔離起來幾天幾夜不讓睡覺，就是由大爺家的老叔負責實施的，無中生有的讓交待貪污問題，結果折騰了一個月也沒有查出什麼來，就不了了之了。當時還有一個詞叫靠邊站，父親靠邊站了，到生產隊裡當飼養員餵牲口去了。

大爺家的老叔和我家住對屋。老叔不管白天晚上總是戴著紅衛兵袖標，一副在兄弟們面前從沒有過的揚眉吐氣的神氣，居高臨下的樣子。又是糾察隊員，今天批鬥這個，明天批鬥那個，好不威風。

爺爺在那些時候，成天悶悶不樂。奶奶早逝，我從小就跟爺爺睡覺給爺爺做伴。爺爺心裏憋得慌，夜裡睡不著覺總是哼哼。我問爺爺哼啥呢？爺爺就說沒有哇。爺爺也許是看我小或者是他的心事不敢或不願說出來的緣故吧。睡不著覺爺爺有時就披上衣服走到屋子外邊，看天上的三連星多高了，估計一下再有多少時間天就該亮了。有時又長時間呆在外邊眼望上天數星星，爺爺也許是在對人世間的不解在向上蒼尋求解答吧，或者是在祈禱著什麼。

輪到我們這一代，和大爺家相比也是天壤之別。老叔的閨女和兒子們都很是風光，他們都上了中學，但最後還是因成績低沒能上高中。而我們姐弟則無端的經常受到同齡人的欺負，我的兩個姐姐二姐和三姐小學還沒畢業就被剝奪了上學的權力。

二姐和三姐只相差一歲，在學校裡讀書時成績總是數一數二的。我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和二姐談起這段往事時，二姐不無遺憾的說她最大的心願是上醫科大學學醫當醫生，是文化大革命把她耽誤了，不然也和我一樣會一直讀到大學，怎奈生不逢時，又無可奈何。

那時家裡很貧窮，兩個姐姐失學後，就每天背個背筐去拾柴。拾柴的路上小姐倆唱著在學校時老師教過的歌兒，有時背誦著學過的課文。有一天父親在學校南邊給人家修房，站在房頂上，看到兩個姐姐去拾柴。她倆總在學校門口轉來轉去，後來又扒在學校門口往裡看，捨不得離開。從聽著教室裡朗朗的讀書聲，一直看到下課後原來的夥伴們在學校院子裡玩耍。父親的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

後來大姐找了本村的婆家，在還沒有結婚以前，上邊來村裡徵兵，大姐的未婚夫體檢和政審都通過了，不知道怎的透漏了和大姐這層關係，儘管還沒有結婚也是不行。要知道在偏僻的農村在那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日子裡，當兵是改變貧困生活唯一的希望啊。大姐聽說因為她而不能去當兵，在家裡哭了好幾天。

後來，成份就不像以前那樣重要了，我有幸上了中學和高中。七六年那一年正月初一鬧日食，老百姓都說正月初一鬧日食死皇上，結果毛澤東就去見了馬克思，文化大革命終於結束了。成份論在社會上才漸漸的退出了歷史舞臺，使我得以有機會考上了大學。

後來，父親又當了幾年的村長直到年齡大了退了下來。在我讀大學期間爺爺過逝了。父親和老叔又回歸了從前，怎麼說來著，「歷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就是那個意思了。

天理是公平的。爺爺的勤儉持家雖然給這個家庭帶來過不幸，但是它永遠是爺爺流傳給我們隱形的資產。如今爺爺的後人們家境富足，衣食無憂，家庭和睦。而大爺的後代則還是不如我們這個支族興旺，差的遠哩。

寫到這裡本該結尾了，因為好些事情和爺爺不沾邊，如今也早已不講成份那一套了。就不要再給自己添堵了吧，文章以讓人高興的事結尾不好嗎？心理也落得個平衡。可是卻偏偏又想起我的弟弟妹妹和侄子，他們因為修煉法輪功，被關進勞教所，被警察打得死去活來，被罰款，我的心比回憶小時候的事情就更揪得慌。

幾次回憶起這些往事的時候，我也是忍不住落下淚來。共產黨荒唐的統治是老百姓受苦受難的根源，這個苦難過去了，新的苦難又會接踵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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