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金三角：德裡、阿格拉和齋普爾

從海德拉巴到德裡，從南向北需要100分鐘的飛行。在德裡，我對古蹟沒有太大興趣，因為另外兩地的古蹟更出名：阿格拉的泰姬陵和城堡，齋普爾的琥珀城堡等。對德裡的聖雄甘地陵，我情有獨鍾。他是一個偉大的領袖，擁有偉大的人格魅力。他能夠將宗教語言上差異如此巨大的印度人聯合在一起，以非暴力而堅決不合作的方式，迫使英國人退出印度而實現獨立，的確是蓋世偉業。他被譽為印度國父，是當之無愧的。

聖雄甘地的幾句哲言，我看後覺得真有警世價值。我且翻譯在此給大家參考。

七大社會罪惡：

1，沒有原則的政治；2，不勞而獲的財富；3，沒有理智的享樂；4，沒有特點的知識；5，沒有道德的商業；6，沒有人文關懷的科學；7，沒有犧牲的崇拜。

對比中國現實，第二罪、第三罪、第四罪、第五罪、第六罪都是現在我們面臨的社會公害。1925年聖雄甘地在《青年印度》一文中如此寫道，近百年後對中國還有警世作用。以中國的「三不朽」原則，他既立了德，也立了言，還立了功，確實堪為世界級的哲人偉人。

甘地陵墓就位於當年他遇刺身亡後遺體火化的地方。陵前有常年不熄的一朵火花，常年有人給他獻上鮮花。我到了陵前，按照中國人的方式，給他三鞠躬以表敬意，入夥於是也各來了三鞠躬。

阿格拉（Agra）位於北方邦（Uttar Pradesh），是統治全印度幾百年的莫臥爾王朝首都所在地。所謂莫臥爾，就是蒙古的另外一種拼寫法。世界著名的七大奇蹟之一泰姬陵，就在這裡。泰姬陵是莫臥爾王朝第五代皇帝沙迦汗王為紀念他的泰姬王妃，花費22年時間建成，全部使用來自拉賈斯坦的白色大裡石和各色各類寶石鑲嵌。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橫掃亞歐大陸，後來他的侄子忽必列建立了元朝。成吉思汗的其他後裔則在中亞各自為王。1526年，他的一個後裔，自稱是鐵木爾的後代，從阿富汗南下，拿下德裡而建立了莫臥爾王朝。他的孫子就是建設了阿格拉城堡，裡面的後宮藏有5000嬪妃而非常驍勇善戰的阿克巴大帝。阿克巴大帝的孫子之一，就是為生產第14個孩子而難產死去（1631年）的寵妃建立泰姬陵的沙賈汗。其時為17世紀前半葉到中期。

據說，為了這個寵妃的死，他茶飯不思，決定建造一個獨一無二的陵墓來紀念她。於是幾十年的國庫給掏空，他自己也多年不上朝理事，縱容了宮廷陰謀的孳生。眼看著將要繼承到手的王位只是空頭，他的幾個兒子紛紛鉤心鬥角，其中奧倫則布設計謀殺了兄弟姐妹並扣押了父親，自己登上寶座。沙賈汗則被關押在三公里外的阿格拉城堡裡，只能遙望愛妃的陵墓，以回憶度日到死，才被葬在泰姬陵裡陪伴他的愛妃。

泰姬陵遠看灰濛濛，近觀則白光逼人，不知是什麼原理。幸虧印度這一帶工業不算髮達，沒有什麼酸雨，不然大理石的碳酸鈣早就會被百年工業革命腐蝕得慘不忍睹。不過據說問題確實也存在，被稱為「大理石癌」。順便在此給中國遊人說一句，星期一是印度政府規定泰姬陵關門清掃維護的日子。千萬不要在星期一去而扑空，會極其掃興的。

一件窮奢極欲揮霍無度的事情，讓他掏空國庫而丟了王位並使得國運衰落。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泰姬陵與長城、兵馬俑、金字塔、羅馬鬥獸場、秘魯馬丘比丘、吳哥窟並列為世界七大奇觀，成為印度吸引國內和國外遊客的一個著名歷史遺蹟，為印度創造了一個源源不斷的財路。這時，我不知是否該為沙賈汗叫好，還是指責他揮霍國力？

我私下以我們自己的花費算了賬。以外國遊客一人門票加稅共10美元，到這裡的交通10美元，吃飯10美元，為此停留在德裡或者當地的住宿20美元計，就是 50美元。以每天平均200外國遊客計，一年就是365萬美元。印度本國人票價是外國人的十分之一，人數也算10倍，那麼同樣有400萬美元左右。再加上購買紀念品什麼的，權算1000萬美元一年。旁邊的阿格拉城堡亦大致同樣收入（無需另外住宿了），那麼阿格拉每年的旅遊收入有1500萬美元。一美元折合 45盧比，那麼就是6．75億盧比。在下層勞動者月收入不過5000到8000盧比（人民幣500多－800元）的地方，這是一筆巨大的收入。

印度本國人和外國人的票價十倍或十五倍差，中國人是早已習慣。因為中國以前就是這麼干的，不過沒有這麼大倍數而已。中國的說法還有道理。以前計畫經濟，貨幣收入不是全部，部分收入是以各種補貼或實物形式獲得的。外國人沒有在中國對計畫有貢獻，那麼不享受中國的補貼而掏高價買票也說得過去。對印度人來說，門票的低廉，有利於本國人增加對國家歷史與文物的瞭解和保護。這個比我國現行高額門票阻擋公眾好得多。

但是印度向來以市場經濟價格發工資，這麼做除了明著宰外國來的遊客，沒有其他說法可以解釋的。與中國不同的是，據說這些門票收入的一半歸景點所在地的政府所有，另一半上交政府的印度文物考古局。景點管理和工作人員的工資、福利全部由政府發放，不從門票收入中截流。這個經驗也堪為中國借鑒。

印度各地小販與中國一樣，是漫天要價的。不就地還錢就虧了。一張泰姬陵明信片，喊價10盧比，看你沒有反應，馬上就是5盧比。從停車場到泰姬陵還有一公里多的路，小蹦蹦司機喊價100盧比，看你無動於衷，馬上就說50；旁邊馬上有人插了一槓，說只要10盧比。說明這個價格真是沒譜。泰姬陵裡面的導遊要價也是如此。國人去印度不可不知。小店買東西找零也有欺詐，我在尕爾康達就被蒙了近50盧比。還有人被少找了5盧比6盧比什麼的，店員理所當然將那些作為自己小費回扣了。熱心攬客的導遊總是很權威地對新來的遊客說，「Come跟我來」。你要是以為那是管理人員而真跟上去就上當了。當他對你解說這個景點時你還沒有決定是否要請他導遊，那麼只要再說下去，你就是不想掏錢。也肯定得掏錢給他了。

一則是寶貴的歷史遺產，二來是財路，進入泰姬陵看來比入機場安檢還嚴格。攝像機和行動電話一概不能帶進，食物也不行，只有水可以。有金屬探測器進行檢查的。進去後我換膠卷時發現，小包裡遺留了一根巧克力沒被發現。於是跟復旦的華民兄二一添作五，也算是故意犯了印度政府的一回忌，倒不算是對泰姬陵和印度文化歷史的不敬。

德裡到阿格拉一路，幾乎沒有工業的痕跡。但是到齋普爾（Jaipur）的路上，感覺這一路也算是印度的工業走廊，大貨卡車和集裝箱車也能看到不少，路邊印度國內的和外資企業不少。作為沙漠邦的特色，在這一帶，路上經常可以看到駱駝拉車和大象馱物的場景。

印度一般製造業還是很薄弱，沿襲了英國留下來的慣性。英國在失去美國後，需要一個替代的市場和原料供應地，發展工業就是直接與英國自己爭利，是不會被允許的。到現在，印度除了紡織服裝業和製藥業和少部分的工業製造業部門，其他還不太行。印度的手機使用率也在提高，據說許多手機是從中國進口的。中國的一般製造業，基本是勞動力密集型，因此給城鄉富余勞動力解決了許多就業機會。相比之下，印度的高技術產業，對就業的拉動還是相當有限。因為為之配套的，主要是高端的服務業，用人還是不多。看著印度如此龐大的失業無業而且一生就是好多個甚至十來個的人口，給這麼多的人口提供就業，簡直是一個mission impossible，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在印度，騎自行車的也很多，自行車的廣告也真不少。這顯然是印度百姓收入比較低的反映。在中國，自行車暢銷時，還是短缺經濟，無需打廣告。而人均收入提高後，自行車依然好銷，但是利潤薄，也打不起廣告了。在印度，自行車還是許多貧困老百姓的交通工具。說到廣告，在印度十天，看到了兩則關係到中國的廣告。一個是聯想公司在印度航空公司雜誌上的電腦廣告。在印度熟悉高科技的人群中，聯想還是頗有名氣的。另一則是影星成龍為印度巴賈濟摩托做的廣告。一是中國人掏錢給了印度人，另外一則是中國人掙了印度的錢。據說還有海爾在印度做了廣告，但是我沒有看見。這反映的現實是，中國和印度間的交往還不多。

齋普爾是拉賈斯坦邦首府，城邊上有一個水上宮殿，遙望則很誘人。近觀則一池污水，臭味熏天並漂浮有垃圾和動物屍體。如果能夠引進活水，整修一下周邊環境，倒還是不錯的休閑景點。不過得看公共財政是否有預算了。

齋普爾山上的琥珀堡，倒是蔚為壯觀，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因為拉賈斯坦西部是沙漠地貌而人口較少，東部人口密度大概也不太高，從德裡過來一路是熱帶稀樹草原地貌，沒有了闊葉林，樹木也是稀稀拉拉的，草甸子是一叢叢的，跟中國西北差不多。因此，到山上的遊客簡直寥若晨星。我們去時，無非數百人在面積巨大的城堡裡，簡直跟沒有什麼人一樣，很清靜。沒有了其他地方和其他景點的人頭簇擁狀況，空氣又好，我們這才第一次在印度可以很舒心地觀賞古蹟和周邊的風光。華民感嘆說，在印度，人少的地方就好。李羅力補充說，人少的時候，城市面貌也很好。他說的是，我們為趕路，天不亮就動身，一路城鎮靜謐安祥，讓人感覺不錯。到大白天，各處滿街人頭簇擁烏壓壓一片時，人們就沒有那麼好的感覺了。 城裡的市政宮City Palace，建築風格頗有欣賞價值。這是土邦王昔日的宮殿，1947年印度獨立後，實行民主政體，土邦王被廢。他108個嬪妃被遣散，退位後的土邦王依舊居住在那裡，不過只留下一個老婆。

在印度各地參觀遊覽時，我最有感慨的是，各景點和歷史遺蹟、博物館等，總看到一隊隊的小學生和中學生去參觀。固然從統一的校服和學生帶的裝備上可以看出是富家子弟還是一般家庭的子弟，但是組織孩子們多瞭解自己國家的文化和歷史，總是一件值得稱道的事情。

●印度的咖哩

印度來回十天，體重下降1公斤。本來在80公斤以上，回來就是80公斤以下了。有朋友說，才十天就有如此業績，倒著實不錯。雖無意減肥，卻意外有此收穫，也算是無意插柳之舉了。

憑良心說，倒不全是印度咖哩味濃重的飯菜不太合中國胃口的緣故，從離開海德拉巴到德裡這幾天，天天披星戴月出門折騰，缺乏睡眠而且中午往往沒有飯吃而用乾糧、巧克力和花生豆、豆腐乾等對付也是一個重要原因。據在德裡工作的中國公司人員說，全德裡不過幾百中國人，就是想吃地道的中國飯，也沒處找去。不像紐約倫敦巴黎等國際大都會一樣，到處是中餐館。

咖哩是香料。當初葡萄牙人達伽馬發現繞過南部非洲好望角到達印度的航道，目的就是想繞過土耳其人等的中間盤剝而直接從東方獲得香料和絲綢瓷器等。咖喱大量產在印度，印度的餐飲在全球素以咖哩著稱。我們去了，也就只得領教了。

印度的咖哩菜，將蔬菜或者肉類煮成一鍋糊，你根本無法看清是什麼料，只好稀裡糊塗地吃。米飯裡有咖哩，蔬菜裡有咖哩，湯裡有咖哩，甚至色拉里你要咖哩也可以。早知道印度的咖哩特點，就怕萬一受不住而帶了點速食麵，而且怕沒有碗，特地買了兩個碗裝的方便麵。在孟買就節約了會議主辦機構的一頓飯，幾個用方便麵對付了一頓。榨菜、火腿腸什麼的跟著猛招呼。好歹算給嘴巴和肚子放了一次咖哩假。

到了德裡，在中國研究所，第一次喝地道的中國茶，印度人跟了英國的習慣，茶裡放糖的。到中國這樣沏茶，還不給茶客罵死？中國研究所畢竟知道中國的飲茶習慣，用綠茶泡在瓷杯裡。可惜杯子太小，也就是酒鬼用的大酒盅那麼大，很不過癮，有點日本茶道的意思。因此喝到地道的中國茶，還算是沾了華民的光。他帶了個保溫杯，用紅茶沏著，到阿格拉路上倒了點出來給我，真叫一個過癮。可惜也就蹭了他一次茶。

李羅力教授的一個朋友在中國駐印度的公司工作，知道他再度來到印度，又請他吃飯，我們都跟著沾光，到印度的第八天上，我們終於天可憐見的吃了一頓地道的中國飯。老闆是四代在印度定居的香港人，能湊合說普通話，能夠在德裡保持如此中國特點的中國餐館，確實難得。難怪印度中上層人士在這裡吃飯的很多。印度人雖然習慣吃咖哩飯，中國飯也是他們非常愛吃的。在印度來去十天，我記得的合口茶飯也只有上述的各一。睡不好，吃不好，那不就自然減肥了？

在印度最後一頓飯，是在麥當勞吃的，在德裡鬧市Connaught Place。原因是到印度這些天，還沒有上過印度的街，得去感受一下城市。根據導遊書介紹，那裡也不是印度老百姓去的地兒，主要是外國人和遊客。相當北京王府井或者燕莎，或上海南京路。可是兩眼一抹黑，時間又緊，第二天凌晨4點就得起床收拾行李上機場，到哪去找印度大眾去的地方？就是它了。不也是印度德裡嗎。先吃後逛。麥當勞以牛肉漢堡著稱於世。可是印度人不僅許多吃素，吃肉的，除非穆斯林，一般人也不吃牛肉，因為印度有神牛。前些年英國出了瘋牛病，大量宰殺與瘋牛在一起的牛，印度還有人說，可以進口來放在印度終養天年的。

你想，在神牛的國度，印度的穆斯林與印度教徒起暴力衝突時，就曾強迫印度教徒吃牛肉來噁心他們。要是老麥敢在印度讓人吃牛肉，那不等於自己找抽？好歹印度人無論穆斯林還是印度教徒，如果吃肉的話，雞肉都不忌諱。於是老麥在這裡只好賣雞肉堡了。不過麥當勞還是到什麼山唱什麼歌的。比如在中國的所謂「巨無霸」，英文無非是「大漢堡」而已，卻弄出了個如此誇張的名字，是否為迎合中國什麼都講究個大的心理偏好？比如大批判、大躍進、大聯合、大檢查、大整治、大清理、大整頓、大清查、大落實等等，等等的。在印度，同樣大小的雞肉漢堡，被定名為「土邦王Maharaja」，也大致可以說是「大王」的意思。還是誇張了。不過倒是迎合了印度人的習慣。

印度人嗜甜，在麥當勞看見四個絡腮大鬍子纏著頭巾的錫克人，如學童那樣手執冰淇淋圓桶表情愜意地舔食的時候，覺得那場面既是有趣，也是可愛。為此我帶去的水果糖和巧克力送學童，路上的孩子、印度朋友的孩子，總是很受歡迎。

印度，一個讓人走進歷史的國家，一個在網路信息時代煥發新的活力的國家，也是一個充滿混合在一起的矛盾而讓人難以一下子看清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