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良的紅顏知己——趙四小姐(三)(組圖)













就在趙一荻準備赴京讀書的前夕,忽一日,大姐綺雪竟悄悄來租界小洋房為四妹送行了。這時的趙宅已對趙一荻的行蹤稍有放鬆,家人都知道她即將去北京上學了。

  「四妹,他已經回天津了。」房間裡沒人的時候,趙綺雪悄悄將一個欣喜的消息告訴給四妹:「他很想見見你。」

  趙一荻聽了,心裏突突地跳。她知道綺雪定將自己的情況告訴了從北戴河返回天津的張學良。當然,她也從綺雪嘴裡瞭解到張學良的近況。一荻何嘗不想馬上見他,可她想起父親對自己說過的話,又難免生出許多怯意。想起自己與張學良的交往最終將是無花之果時,一荻的心中不由充滿了難言的悲酸。

「大姐,我當然想去見他,可是,他能給我個完滿的答覆嗎?」趙一荻心緒紛亂而複雜,因為她畢竟對張學良缺少瞭解。在這時候。老父趙慶華的話,在她的思想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我想,他至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趙綺雪理解四妹的心。也同情她目前的處境,她知道四妹是個敢愛也敢恨的人,她對未來的擔心與憂慮,趙綺雪也難以解決。但是她仍然說

:「四妹,至於你的將來如何,我也難以預見。不過,你在去北京前見張漢卿一面,也未嘗不可。」

  月下定情,雨中盟誓

  那是個有月亮的秋夜。

  海河在淡淡夜色下汩汩的流淌著。遠方是萬家燈火,一幢幢小樓宛若環繞在海河邊上的黑色屏障。趙一荻來到這座幽靜的小花園時,夜幕剛剛拉開。她和張學良幽會的地點是張學良自己預先選定的,名叫雅園。是他一位朋友的私人花園。

  此地乃是天津鬧中取靜之地,任何人都休想進園打擾。那天傍晚,趙一荻所以在嚴厲老父的眼皮底下得以外出,理由是綺雪大姐和姐夫馮武樾共同議定的。就是在趙一荻即將去北京讀書之前,她在「中西女中」的幾位女友,要在天津一家有名的餐館歡聚。所以家人都沒有介意。傍晚時分,趙一荻準時去「奎星樓」飯莊和學友們草草進餐,然後她按計畫提前退席,又坐上馮武樾的轎車,逕直駛往海河邊上那座幽靜的「雅園」。

  「綺霞,既然你老父堅持要你去燕京讀書,我看,不如就尊命前往的好。」當暮色已經全然籠罩那座偌大的雅園時,張學良偕趙一荻沿一泓湖水走過小橋,來到園中一座假山之上。這裡秋色濃重,條條疏枝在颯颯的夜風裡搖動。張學良靜靜聽完了一荻的傾訴,他對發生在趙家的事情瞭然於胸,他的冷靜讓趙一荻吃驚。

  趙一荻今晚穿一件雪白的寬袖短衫,下著黑色百褶裙。烏雲般的齊頸短髮,映襯著她那白皙的臉蛋。她在梅花叢裡顯得亭亭玉立,嫵媚可人。她以為張學良定會固執地堅持從前的意見,鼓勵她掙脫家庭的羈絆,早日和他同去東北。如若那樣,趙一荻此時定會難以適從。沒想到他會如此通情達理,趙一荻意外地望著他,忽然說:「那麼,我們今後怎麼辦?莫非從此天各一方了嗎?」

  「不,綺霞,我張漢卿說話從來都言必信,行必果。」張學良擲地有聲地說:「去年在北戴河,我曾對你許諾,有一天,希望你到東北大學去讀書。那裡有許多傑出的教授。可是,如今既然家父堅持讓你去讀燕京大學,如我在這時堅持讓你去瀋陽,勢必會引來家庭糾紛。我想等過一段時間,你還可以從燕京轉學嘛!」

  趙一荻和他來到楓亭下。這裡可以望見燈影下那片棗林,幾叢疏枝在晚風裡搖曳。她理解他的心,可卻仍然對自己的未來感到茫然,便說:「看來你仍希望我有一天去東北,可是,漢卿將軍,你想過沒有,即便我能夠實現去東北讀書的意願,那畢竟不是我人生的最後歸宿。因為,你是個有家室的人啊!……」

  張學良佇立在楓亭下良久無言。他聽出了一荻的弦外之音,也意識到他與她之間的友情,現已發展到須臾不可分離的地步。想到這裡,他動情地說:「有家室又怎麼樣?莫非真正的愛情可以被家室隔斷嗎?」

  趙一荻愁腸百結,她的雙眉在慘淡燈影下蹙成了疙瘩。她又想起了父親趙慶華說的話。她也知道趙家在天津的地位,在趙家森嚴的家法面前,像她和張漢卿目前的這種關係,顯然難以得到順利發展的。她說:「不錯,依你現在的社會地位,娶個三妻四妾也決不會遭到非議。可你想過我的處境嗎?我是出身於一個有禮教的大家族裡。我們趙家的家法不允許我自主選擇婚姻。特別是我父親那頑固的傳統理念,是決不會同意我和你走在一起的。他對我說過:『我們趙家的姑娘決不可能給別人作小。』也就是說,有一天你即便可以將我收房,可我父親是堅決不依的。況且你現在不僅有妻子,聽說還有個外室,是嗎?」

  張學良一震。他萬沒想到今晚和趙一荻接觸會這麼深的話題,他也看出面前的少女,在過去的一個月,顯然遭受了來自家庭的重重壓力。她那清純的花容月貌,也得憔悴起來。他感到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障礙極難逾越。他忽然緊緊抓住了她冰冷的小手,說:「綺霞,確如你所說,我確有一位夫人,名叫於鳳至。她是遼北古鎮鄭家屯一個大糧戶的女兒,原本是我父親一人作主訂下了這門婚姻。我當初所以同意這門親事,完全是因為當年我父親在古鎮剿匪時與鳳至的父親有舊交,並不是出於什麼愛情。你說的那個外室,也不該對你隱瞞。那是當年我和於鳳至成婚的時候,我本人對這樁婚事並不如意,所以父親有話在先,他對我說:『於家的親事是非成不可的,至於你婚後感到不如意,再娶偏房我也不攔你。』所以,就又有了個谷瑞玉!」

  趙一荻在秋夜裡靜靜地傾聽他訴說。她望著遠方已被漆黑夜色籠罩的海河上,一幢幢樓宇裡的璀璨燈光已將河面映紅了,水面上閃動著五顏六色的光斑。她知道今晚的談話真讓張學良動心了,現在,他是在向她傾吐衷腸。她忽然問道:「谷瑞玉是哪裡人?」

  「她是河北人。我是在黑龍江剿匪的時候意外與她結識的,這個人很能吃苦,多年來她給予我的幫助不少,她隨著我南征北戰,吃盡了辛苦。有人說她是我的隨軍夫人,那是當之無愧的。」

「於鳳至是你明媒正娶的結髮夫人,她對谷瑞玉難道真肯接納嗎?」

  「她當然不接納。可是,這麼多年來,谷瑞玉一直都隨侍在我的身旁,她和於鳳至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無事。」

  「如果是戰爭時期,這種關係倒也好處。因為谷瑞玉可以隨你到任何地方去,包括你在河南打仗的時候,聽說她也相隨在你的身旁;可是,一旦她回瀋陽時,又該怎麼生活呢?」

  「這也不成問題,我早就在瀋陽經三路特別為她買了一所宅子,只要她谷瑞玉一回到瀋陽,就可以住在自己的別墅裡。」

  趙一荻聽到這裡,在燈影下她眉宇緊鎖地嘆息一聲:「漢卿將軍,看起來即便是真正的英雄,也難免要為家事所困。依你的家庭而言,我們繼續相處在一起,究竟會有什麼好處呢?」

  張學良這才明白她詢問自己家庭情況的原因,他頓時鄭重起來,發誓般地將胸口一拍,說:「綺霞,請你放心,我張漢卿是個敢做敢為的漢子。既然我心裏已經深深刻下了你的烙印,那麼,我就會為你付出代價。當然,如果你心裏也真正愛著我,那麼,恕我直言,你也同樣要為自己的愛情,付出相當的代價。否則,我們現在就只能分手。永遠的分手吧!」

  趙一荻的心靈受到了震憾。當初老父親趙慶華對她明示家法的時候,她就暗暗在心裏下定了與張學良終生為伴的信念。特別是由於家庭的阻礙,讓她在整整一個炎熱的盛夏裡得不到和張學良見面的機會時,少女在內心裏更加感受到,她這一生早已無法與張學良分離。作為不肯輕易向異性示愛的純正女性,趙一荻一旦情竇初開,就再也無法遏制自己。現在,當她站在雅園的楓亭裡,傾聽張學良那麼真誠的表明後,那顆曾經發生過動搖的心忽然變得堅定起來。她忽然仰起臉來,凝視著他的眼睛,動情地說:「不,決不!我決不和你分開!漢卿,不管今生今世我和你走一起,面臨何等挫折和困苦,我都認了!因為不知為什麼,只要我和你在一起,才會感到愉快!也許我們早在上輩子就有這種緣份吧?」

  「綺霞!」張學良衝動地將她緊緊擁在懷裡,眼裡的淚珠忽然如斷線的珠子一般扑簌簌滾落下來,打濕了趙一荻瑟瑟發抖的面頰。秋蟬在楓亭外的草叢裡低鳴,遠方天空,正有一顆慧星從天穹上滑落。靜悄悄的雅園裡所有的生物都已睡去,只能聽到她與他喁喁的細語。

  1927年秋天,趙一荻在北京燕京大學讀英文糸。

  她在這裡幾乎每隔幾天就會收到張學良的來信。有時他在東北瀋陽,有時他在天津,有時他會在河北的灤州前線,無論他在何地,都會將他的深情與懷念,統統訴諸在雪白紙箋上。一封又一封信從前線寄出的信飛到了燕京大學。趙一荻也不時給他覆信。她在信裡向他傾吐著無盡的離愁別緒。她希望有一天和他在北京見面。可是那一段時間,由於軍務緊急,張學良幾乎沒有到北京的機會。

  好不容易盼到1928年夏天,張學良終於從前線回到了北京。

  可是,在這時候趙一荻卻又恰逢暑假,她必須按時趕回天津去。因為她如果繼續逗留在北京,很可能引起老父的懷疑和姆媽的懸念。6月4日,一個萬沒想到的劇變突然發生了!

  前一天深夜,張學良的父親張作霖迫於日本方面的政治壓力,已經同意放棄中華民國陸海空大元帥的桂冠,率領少數隨行侍衛與官員,乘一輛專列從北京前往關外的老家--瀋陽。張作霖離開以後,張學良奉父命留守北京中南海的萬字廊。6月5日清晨時分,張學良正在中南海萬字廊主持一次東北軍高級將領的軍事會議,突然接到一個從瀋陽大帥府打來的緊急電話。打電話的是張作霖五夫人壽懿。她在電話裡以哭泣之聲向張學良報告噩耗:「大帥在皇姑屯車站遭到日本關東軍的暗害,他們用幾十噸炸藥炸毀了大帥的專車呀!」

  張學良彷彿當頭挨了重重一棒,他頓時面色蒼白,急問:「大帥他怎麼樣?」

  「……」電話裡卻傳來壽夫人的哭聲。

  張學良忽然感到他身後有座大山轟然一聲坍蹋了!張學良五內俱焚,熱血上湧。他真想大哭一場,可他的理智很快控制住了痛苦的衝動。他知道在這時候如果自己一旦失態,必然會影響東北軍將士的軍心。於是,他很快讓悲苦的心境平和下來,盡快解散了軍事會議。然後他屏退從人,暗自安排一輛軍車,決定在當天深夜時分,秘密返回瀋陽奔喪。

  是夜,淒風苦雨。一列從北京前門車站駛出的專列,在大雨滂沱中沿著京奉鐵路飛也似向東北馳去。憂心如焚的張學良和幾位隨行侍衛,都在車廂裡荷槍監視著車外漆黑的雨空。張學良心裏充滿著對未來的迷惘。因為他不知道張作霖喪生以後東北的殘局究竟應該如何收拾?也不知道父親在距瀋陽只有幾公里的皇姑屯車站上,究竟為什麼人暗中加害?想到父親臨死前困擾東北軍的內政和外交,張學良一時感到前途茫茫,心裏悲楚。就在他思緒紛紜,愁腸百結的時候,專車忽然煞在天津北站的月台上了。這時,車外大雨傾盆而降,遠方天際響起了沉悶的雷聲。

  「軍團長,車下有人求見!」忽然,張學良見侍衛從車廂外走進,他回身一看,原來是侍衛長譚海,他向車下一指說。

「什麼人會在這種時候見我呢?」這個念頭在張學良腦際一閃,很快就一搖手說:「不見!」譚海卻面有難色地說:「她是……趙四小姐!已經在車站上等你多時了!」

  「是她?」張學良暗淡的眼睛豁然一亮,聽說求見者原是久違的趙一荻,他忽然記起剛從北京上車前,曾與在天津度暑假的趙一荻通了次電話。在短促的通話中,他只向她說了自己可能返回東北,卻沒有說明自己究竟乘坐哪一列火車經過天津。現在正是夜半更深,天又下著多日來少見的大雨,張學良萬沒想到趙一荻會在這種時候到車站上等候他的專車。想到趙一荻夤夜冒雨而來,張學良馬上向譚海吩咐說:「快,譚海,馬上請她上車。」

  「她說她不能上車。」

  張學良略一沉吟,接過譚海遞上的一件雨衣,然後就在幾位侍衛的陪同下匆忙向車下走去。車外大雨正猛,一道道刺目的閃電,映照著積滿雨水的寬大月臺。張學良走出車來,發現在遠遠的月台上,果然佇立一位打著花布雨傘的少女。趙一荻衝動地迎了上來,高高地舉起了雨傘,遮住了張學良。張學良走近她時,才發現她眼睛裡汪著晶瑩的淚花。

  他為她拭淚說:「綺霞,你怎麼在半夜裡出來了?看來,瀋陽的事情你都知道了?」趙一荻悲愴地點頭:「天津的報紙上已經刊載了皇姑屯事件的消息。現在東北的形勢非常危險,不知道你此次回去。會不會有什麼意外的風險?所以,我才和姐姐姐夫連夜到車站上來勸阻你!」

  「勸阻我?莫非我父親已經作古了,作兒子的還能在外遠避嗎?」張學良疑惑地望著雨中的一荻,感到她的話有些不可思議。

  「你以為現在你還能夠順利回到瀋陽嗎?」

  「為什麼不能?瀋陽是我的老家,誰敢阻擋我張漢卿回去奔喪?」

  「報紙上不是說,你家大帥在離開北京回東北的時候,也是這樣對日本人說的嗎?可是,他老人家為什麼會發生車禍呢?」

  「怎麼?你是說日本人想在京奉路上再製造一個皇姑屯事件?」

  趙一荻在雨中抻出手,掩住了他的嘴,悄悄說道:「現在時局動盪,隨時都有可怕的事件發生。漢卿,我不同意你憑著渾身勇氣,就不管不顧地返回東北。從朱公館裡得到的消息說,日本關東軍已經得知你將要返回東北的消息。他們在軍糧城一帶已經埋伏下了重兵。日本人也很可能再搞一次恐怖行動,所以,我才決定半夜到車站,一定要勸你返回北京。」

  張學良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嚴重,但他如今已箭在弦上,不能不發。他怒不可遏地說:「日本關東軍如果敢在我身上打主意,我就和他們拼了!」趙一荻苦苦勸道:「冷靜,漢卿,一個軍人在非常時期最最要緊的,是不能失去冷靜!如果遇上緊張形勢就衝動,就不計後果,你將來又怎麼能指揮千軍萬馬?俗語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漢卿,你可知禍不單行的道理嗎?你此一去東北,必定凶多吉少。依我之見,如果你不肯再回北京,至少也不能馬上就回瀋陽。因為我擔心在京奉鐵路上,會有日本人的埋伏。如若你們張家再遭打擊,那東北軍就再也沒有希望了!」

  大雨如注。雷聲就在他們頭上轟響。整個車站都響起了一陣嘩嘩的雨聲。張學良的頭腦終於被雷聲震醒了。他雖然在心裏接受了趙一荻的建議,可他在行動上仍然不想馬上收住已在弦上的利箭。他忽然將雙手攥成了拳頭,恨恨地罵道:「可是,我張漢卿也不是泥涅的軟蛋,難道他們日本關東軍敢奈何於我嗎?」

  趙一荻聲淚俱下地說:「日本關東軍凶險狡猾,先父大帥的前車之鑒,難道不是血的教訓嗎?」

  雷聲。張學良臉上淌下條條雨漬,他心裏盈滿著悲憤和痛楚。趙一荻雨夜前來勸阻的行動,深深打動了他的心。一個新的計畫很快在他的胸臆間形成,他緊緊將趙一荻擁進自己懷裡,動情地說:「綺霞,放心吧,我相信你的話,我現在既不馬上去東北,也不能再回北京。我要馬上到灤州去,那裡還有我們三軍團的軍隊呢!」

  趙一荻見她的意見得到了張的採納,臉上現出欣然的微笑:「對,漢卿,你先在灤州暫避一時,待時局稍有緩解的時候,再返回瀋陽奔喪不遲啊。因為那樣一來,想對你下毒手的日本人,就無法摸清你的路數了!」

  「綺霞,請你馬上回去吧,我們也許很快就在東北相見了。」張學良抬腕看看夜光表,發現開車的時間已到。他緊緊握住她的手,依依惜別地對在雨傘下淋得渾身濕透的趙一荻說:「你記住,只要東北局面一穩定,我馬上就派人到天津接你。到那時,你就可以到瀋陽讀大學了!」

  「我……等著你!」趙一荻哽咽落淚。她目光定定地望著張學良披著雨衣的背影,從月台上走向他的專車。直到他的身影全然消失在車門口,她仍站在雨中,不住地向那列緩緩駛離天津的專車招手。不久,火車就消逝在一片迷濛的雨霧中,不見了。

  在灤州附近的橫山深處,矗立著一座深山古剎--大覺寺。

  自從在天津車站和趙一荻雨中分手後,張學良聽信她的忠告,悄悄來到這裡。他每日伴著晨鐘暮鼓,忍痛熬過了十幾個寂寞的日子。那時,瀋陽大帥府裡秘不發喪,他在大覺寺每天都讓譚海等人化裝成僧人,到灤州去買北京和天津的報紙。他從報上瞭解外邊的形勢。發覺報上再也沒有了張作霖的消息,甚至連關東軍的報紙上,也看不到乃父在皇姑屯遇害身亡的信息。正是由於他的銷聲匿跡,所以才使得本來十分緊張的東北局勢忽然發生轉化。在這種情勢下,張學良覺得是他返回瀋陽的時候了。

於是,在一個漆黑的深夜裡,張學良扒乘一輛軍人擁擠的悶罐車,神不知鬼不覺地秘密向東北駛去。為了防止半路上可能發生的不測,張化裝成一個軍隊裡的伙夫。他在車廂裡的尿臊氣和亂嘈嘈的士兵叫罵聲中,秘密通過日本人嚴密控制的京奉鐵路,終於回到了腥風血雨的瀋陽城。

  17歲那年,一個難忘的雪夜

  趙一荻在北京度日如年。

  窗外是紛飛的秋雨,高聳的古槐在風雨中搖曳。古槐枝椏繁茂的樹冠,不時發出颯颯的喧響。自夏天她在天津送別張學良北返迄今,她在天津度過了個緊張的暑期,然後就匆匆返回燕京大學校園。趙一荻覺得天津租界的家有些氣悶,老父趙慶華由於心情不爽,已有幾年不曾率家人去北戴河避暑了。聽姆媽劉氏說,由於老父厭惡再去北戴河,已經計畫出賣海邊那幢小洋房了。趙一荻在天津無事可作,只好提前返回北京。她在燕京大學校園裡很想認真讀一陣子書,她想將下學期課程都預先閱讀一番。可是,她心緒紛亂,因為一直在思念東北的張學良,她一時無心學業。

  趙一荻無法知道東北的情況。她始終惦記著北去後杳無音訊的少帥。她知道張學良既然應允不馬上返回瀋陽,那他一定就隱藏在東北軍三軍團駐防的河北灤州。7月上旬的某一天上午,她到燕園大門外買當日的報紙,忽然眼前一亮,她在《燕京日報》的頭版上,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張學良!

  原來他果然聽從了自己的叮囑,一直隱藏諑兄萆嚼鎩V鋇?月底才從隱藏多日的深山古剎返回動盪的瀋陽。報上的新聞是:《張氏帥府昨舉行隆重弔唁儀式張學良主持盛大葬禮中外同哀共悼張大帥不幸猝逝》!

  趙一荻發現,這則發自東北瀋陽的電訊中稱:張學良為防止日本關東軍重演皇姑屯血案,以超人的智慧隱藏在灤州橫山的一座大廟裡。直至6月底的某一天,才化裝成伙夫,秘密通過山海關日軍設下的封鎖線,回到瀋陽主持家父的喪典。此前東北軍宿將及張氏家人,則對外堅稱張大帥只遇車禍,尚未身亡。如此秘不發喪之策,穩定了東三省的局勢,云云。趙一荻看到這裡,心裏積鬱的愁雲倏忽消散開來。她為張學良的大難不死而高興,也為他在關鍵時刻聽信自己的忠告而暗自欣慰。

  燕大開學以後,趙一荻仍然得不到張學良的音訊。她甚至連封平安書信也收不到了。趙一荻憂心如焚,她全然不瞭解張作霖死後東北三省的局勢如何。張學良會不會因為失去張作霖的祖蔭失去手中的兵權?日本關東軍既然敢製造一起震憾中外的皇姑屯事件,那麼,他們能放過張作霖的兒子張學良嗎?儘管趙一荻仍不時關注報上的東北消息,可是有關張學良的消息卻越來越少。

  7月的一天,報上忽然登了這樣一條新聞:

  《瀋陽舉行盛大閱兵式張學良子承父業被各界公推為東北三省保安總司令》

  趙一荻心裏興奮得怦怦狂跳。她看見在報紙下方,赫然登著張學良左臂糸黑紗,騎馬檢閱東北軍將士的大幅新聞照片。趙一荻眼睛盯著照片上的張學良,一個多月不見,她見他的顏容發生了很大變化,比在天津車站見到的張學良顯得更加清瘦了。歷經一場政治風雨的磨難以後,她感到他變得更成熟了。

  在以後的日子裡,她每天都盼他的信。趙一荻焦急得很,有時想動筆寫信,可她是個有志氣的姑娘。在張學良遭遇困厄的時候,她希望成為他的支持者,一旦他轉危為安,甚至成為東三省第一行政長官的時候,自尊自重的趙一荻,卻無論如何不想主動地追求對方。因為那樣會傷了她的自尊心。她認為自己只能在燕園悄悄地等待,她知道張學良絕不是那種一旦功成名就忘情忘義的人。

  果然不出所料,7月下旬的一天,一封熟悉的書信,又飛到了她在燕園的信箱。她急忙拆閱,裡面有厚厚幾張寫滿毛筆字的信箋,看時,正是張學良的親筆。少帥在信裡向她略致問候,然後話峰一轉,將他如何離開天津,在灤州躲避了風頭,又秘密返回瀋陽的情況,向她細說究竟。至於他目前繼承父業,執掌東三省軍政大權一節,張學良是以無奈的語氣加以相告。最後,他希望趙一荻隨時可到東北去,他已經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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