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被塑造成了活脫脫的行屍走肉?

大約是1968年的一個冬天的晚上,我媽突然跌倒在地,口吐白沫、全身抽動、兩眼發直。我爸驚呆了:「壞了,你媽得了羊羔瘋病!」我爸神情緊張極了。我那當舞蹈演員的大姐當時只有15歲,可她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一下就把我媽從地上抱到了床上。我當時試圖握住我媽的手,籍此希望她能清醒過來,可一點用都沒有。 看來經歷了幾個月的心靈折磨和痛苦掙扎後,我可憐的媽,終於精神崩潰了……。

自舅舅從遙遠的遼寧發來電報說姥爺由於連續接受上級派駐他們食品公司「文革工作組」的審訊,同時得經常被拉出去批鬥已經是積鬱成疾,壽數有限。老人希望返還山西老家,以免橫屍他鄉。自打接著電報,我媽便像變了個人似的。她開始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她去鄉下收拾出了一間小房,為姥爺謝世前找個落腳處。可兩個多月過去了也不見姥爺回來,她天天念叨:「你姥爺是不是已經給斗死了,他是不是給槍斃了?」我問爸爸:「姥爺犯了什麼罪?」「他沒罪,可能輪到他遭殃了。」

批鬥就是被黨指定的「專政對象」被年輕的造反派們五花大綁,押到廣場的高台上,接受群眾批判、接受無產階級專政。批鬥大會通常是「革命委員會」的主任或主席做開場白,之後就是文化大革命先進積極份子發言揭批像我姥爺這類的所謂「反革命分子」,這中間會有一男一女時不時地帶領群情激憤的聽眾高呼革命口號,例如「無產階級專政萬歲!打倒現行反革命分子某某某!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歲!偉大光榮正確的中國共產黨萬歲!……。

我媽由多慮變得神神道道,最終導致了這麼個嚇人的毛病。要知道當時我們姐妹六個中最小的妹妹還不滿1歲。可想我爸的精神和經濟負擔該是多麼沈重。為了了結我媽的心思,我爸終於鼓足勇氣向單位借了錢,拖著我們六姐妹和我媽踏上了北去的列車。列車上我們總是相互擠在一起,換車時我們手拉著手,生怕把誰給丟了。經過兩天兩夜的流離顛沛,我們終於到達了瀋陽車站。那裡的冬天好冷,北風呼呼,我們的手腳當下就凍得失去了知覺。爸爸懷抱著最小的妹妹走在最前面,我們都在後面追著跑著。夜色裡爸爸叫了一輛三輪車,讓我媽和三個小妹妹擠在上面,我們幾個大的則跟著我們的爸在後面跟著車跑,為了鼓勵我們堅持跑到姥爺家,我爸邊跑邊喊:「1234,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爭取勝利, 1234!.......」多少天來我們第一次看到爸爸沈重臉上露出笑容,我高興極了。到了姥爺家院門口,騎三輪車的中年男人說:「到了,老人家,你可真有福氣,生了這麼多漂亮閨女!」我爸說:「哪裡,哪裡,快養不活了。」我爸喔(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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