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理想承受苦難——流亡

世間有一些苦難是很難向別人描述,很難被別人理解的。流亡便是其中一種。

尤其是我們這次流亡。我這裡指的是「六四」後的流亡。

較小的苦難依然是苦難

流亡有什麼苦?想想國內那些還在坐監獄的異議人士吧,想想那些被開除公職、找不到正當工作、家庭破裂並且不時被警察騷擾的朋友吧,想想那些淚眼哭干的天安門母親吧,想想那些十五年前喋血長安街頭永別人世的死難者吧--其中大部分死時還那麼年輕。當上述一切苦難仍在殘酷地持續時,流亡者講述流亡的苦難,是不是太奢侈、太自我中心了呢?

再想想那些偷渡客吧,他們寧可花上幾萬美元,冒著生命危險,千辛萬苦投奔海外,兩手空空,從最繁重最廉價的工作做起,開始新的人生。他們不是流亡者,但是他們常常要冒充流亡者,假稱在國內受到政治迫害,以便取得在外國的居留權。如果流亡是苦難,為何每年都有成千上萬的中國人還要冒充流亡者呢?畢竟,和這些冒充的流亡者相比,大部分真正的流亡者的日子總要好過些。在這些人旁邊,流亡者講述流亡的苦難,是不是太脆弱、太貴族氣了呢?

是的,是的,但也不全然是。苦難確有程度的差別--無怪乎古人要把地獄還分成十八層。但是,較小的苦難依然是苦難--第一層地獄終究還是地獄。另外,苦難有可比性,也有不可比性。因為歸根結底,苦難總是由具體的個人獨自承擔的,一個在車禍中失去一條腿的人不會因為還有人失去兩條腿而不感到痛苦:他的痛苦是他的,你的痛苦是你的。

安土重遷與輕舉妄動

那是一個聖誕之夜,民運組織借用紐約洛克菲勒大學研究生會的一個大房間舉辦晚會。陸陸續續來了幾十位客人,有流亡的民運人士,也有留學生。C君和我站在窗前,一邊喝著飲料一邊交談。

「有些情景是無法用文字描述的,一寫成文字反而給讀者造成錯覺。」C君說,「你看,如果我們要描寫現在的情景:」在洛克菲勒大學39層樓上,來自中國的流亡者在這裡聚會,透過寬大的落地窗望去,曼哈頓高樓林立,燈火輝煌,我手持高腳杯,輕輕地呷一口紅葡萄酒,和朋友們交談……『這些文字沒有一句不真實,可要是讓國內的朋友看了,他們一定會覺得:你們過得好優雅、好舒服啊!至於我們的苦惱,我們的焦慮,不論你怎麼寫,他們都不會明白。」

國內國外,有時真是很難溝通。我聽一個留學生講過類似的事情。這位留學生在美國中西部小城唸書,他給國內的同學寫信,寫到他怎樣經常地感到孤獨,感到寂寞,感到百無聊賴,感到生活無意義;愁緒萬千,無法排遣,有時就只好一個人開著車上高速公路狂飆一陣。他同Щ匭潘擔骸澳慊鉤釷裁囪劍課一瓜胗脅砍悼(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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