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舊事---我對「農業合作化」那段歷史的記憶

農民說：「人家政府事先把候選人都研究好了，選幾個就提幾個。淨是些黨員。嘴說叫大家研究，實際上誰敢反對！人家提出後，大家都很沉默，沒一個人說話，有一兩個人說沒意見，便舉手通過！」
選出來的人，有的並不為大家擁護。如說：「社主任陳益茂，過去抽煙、賭錢把家產踢光了，人都叫他二流子。因為能說會道，表現假積極，入了黨，政府選舉是警惕黨員，誰能不選人家呢？」
又說：「石頂武有能力，能辦事，人都擁護，不是黨員，政府不提也沒辦法。」
據說南斑竹園的生產委員趙醜娃與另一個委員，本事不強，就是愛耍威風，群眾反對，要求罷免。可政府因他們是黨員，不換。群眾一致罷工不下地，政府才免職，換上石頂武。

娶個媳婦難

建社前人們常說：「共產黨啥都好，就是新婚姻法不好。」這種說法當然不對。
但也應承認由於離婚限制過寬起了不少副作用。現在婆婆和丈夫對媳婦就不敢說一句重話，不敢作任何批評。有時媳婦不起床，還得婆婆送飯，送去還不一定吃。有的媳婦竟說：「我一見你就飽了。」
提起離婚，真是農民一件大事情。娶個媳婦，光「禮」至少就得三百塊，農民幾年的勞動才能收入這些。婦女們則認為跟個「打牛後半截的」沒出息，掙錢不多，生活不好，想嫁個幹部。因之，老想離婚。
丁旺他大，為丁旺準備了三百元，準備問個媳婦，可等了幾年，就是問不下。
我家也為弟弟的媳婦問題發愁呢！
有些無恥的婦女，就藉此大做生意。和張三結婚一兩月，又離婚，和李四結婚不久又離婚，和王五結婚……。離婚理由每次是「感情不好」，幹部也就批准。
奇怪！這些無恥的女人老有人要，而非常好的男子快三十了，卻娶不上老婆。
有人說：「大概女人太少了！」
也有人說：「這是陰勝陽敗的時代！」

難民

有很多據說從湖北逃荒來的難民，到處乞討，他們說，家鄉遭難，人都沒啥吃，牛都殺著吃完了，能吃的樹皮、草根也都淨盡了。餓死的人很多。
有人問：「政府是否救濟？」難民說：「有勞力的每月發14斤糧，沒勞力的老人小孩每人一月只發7斤糧，如何能夠？就這樣不准向外逃命，恐怕影響不好。我們是在大風雨的晚上逃出的。」
難民還說：家鄉建社已五年了，一年比一年窮，最後不得不逃命了。
據說：起初難民很多，有些在路上打劫行人，強東西，對社會秩序影響很大。政府把他們全部抓起來，用專車運回湖北去了。有些人又偷偷從車上跳下來。他們說：在這裡要著吃還有人給，回去要吃也沒人給，只有死路一條。

救命軍

有幾十個土匪打死了澇峪口的鄉長（後救活），搶了供銷社的肥皂、毛巾、布幾人民幣500元，入山為寇了，自稱「人義救命軍」。山中許多農民都為其掩護，為其搖旗吶喊。
農民常私下提這事。有人說：「官迫民反，要是吃的飽飽的他就不會去當土匪。」有些人當對某件事不滿意時就說：「我盼望救命軍呢！」

幹部的苦

河東某村有個社主任，為人甚好，又能辦事，甚得政府及一般群眾信任，一再連選連任，他因受了某些落後農民的諷刺，堅決不敢了，但群眾還是選上了。無計可施就故意偷了社裡的八百元，逃走了。過了幾個月又回來了，滿以為送回必受嚴重處分，這個主任就不當了。誰知群眾不咎既往，仍選他當社主任。
有些下鄉瞭解工作的幹部，群眾以為是「監視」他們，因之大罵。甚至連飯也不給吃，說：「把飯餵狗，也不給監視我們的人吃。」

毛主席知道嗎？

有人問：「咱們農村情況，毛主席知道嗎？」另一人說：「知道屁，下級幹部盡給毛主席匯報好話，毛主席怎知道？」
人們一直希望毛主席到我們這裡來看看。有人說：毛主席工作忙，沒時間，最好把情況由一人反映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