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星和俄羅斯外交部長到底簽署了什麼？

俄羅斯總統普京一行不久前訪問了中國。在這次訪問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國外交部長李肇星和俄羅斯外交部長拉夫羅夫14日在北京簽署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於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

*邊界線走向全部確定*

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和來訪的俄羅斯總統普京共同表示，這一協定的簽署，標誌著中俄邊界線走向全部確定。

在這裡我們想提請大家特別注意「全部確定」這四個字。

胡錦濤和普京在舉行了會談後共同對記者發表講話說，中俄邊界線走向全部確定後，兩國間4300多公里的共同邊界從此將成為兩國人民和平、友好、合作、發展的紐帶。這將為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長期、健康、穩定發展創造更加良好的條件，兩國人民將永遠是好鄰居、好朋友、好夥伴。

在這裡我們再次提醒聽眾朋友注意到「永遠是好鄰居、好朋友、好夥伴」的提法。

*「政治雙贏」「均衡合理」*

另外，中國外交部發言人在回答記者問題的時候也說，這次雙方達成協議，「是政治雙贏的均衡合理的方案」。協議進一步豐富了中俄戰略協作夥伴關係。我們認為這個協定意義重大，雙方都給予了高度評價。

真的劃下句號了嗎？ 世界上國與國之間的關係中，難道真的有所謂 「永遠的好鄰居、好朋友、好夥伴」 嗎？

*網民不滿*

中國和俄羅斯邊界協定公布之後，海外網際網路的網民紛紛發表意見，認為中國民眾有權利知道協議的真相，並且對中國政府對條約保密表示不滿。

*嚴家祺：並非密約*

中國社會科學院前政治學研究所所長嚴家祺在接受美國之音記者採訪的指出，俄羅斯和中國之間的邊界條約，中國政府並沒有保密。這類邊界條約通常在人大批准之後，會刊登在全國人大的公報上。全國人大的公報是公開的，可以通過網際網路查閱。嚴家祺先生本人就看過江澤民時代和俄羅斯簽訂的邊界條約。所以，他認為，說密約是不對的。但是嚴家祺表示，他仔仔細細研究了條約內容之後，是越看越氣。

嚴家祺曾任中國社會科學院政治研究所的首任所長，在1989年的民主運動中，被中共指為「反革命暴亂」的「頭目」和黑手，現流亡美國，旅居紐約。

*僅涉及2%的邊界*

嚴家祺介紹了俄羅斯和中國簽訂的條約的背景。他說，這次普京到中國來，中俄兩國外長簽署了《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僅就邊界兩塊未協商一致地段的邊界走向問題達成了協議，這段邊界，僅僅涉及2%的界線走向，更多的邊界，也就是說，中國和俄羅斯之間98%的邊界，是在江澤民當政期間和俄羅斯一起簽訂的。

*江澤民當政時大局已定*

嚴家祺在最近發表的一篇文章中說，在江澤民主政時期，中國與蘇聯和後來的俄國曾先後簽署了《中蘇國界東段協定》和《中俄國界西段協定》。這兩個協定完全不提中俄歷史上俄國侵佔中國150萬平方公里領土的不平等條約，不提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以往不承認這些不平等條約的事實，竟然在默認俄國侵佔中國領土的情況下，確認了中俄之間98％的邊界線走向。2001年7月16日，江澤民訪俄期間簽署的《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第六條再次肯定了98％的邊界劃分。

嚴家祺強調指出，江澤民和俄羅斯簽訂的條約，已經成為既成事實。即使他已經辭去國家主席的職務，但是，他簽訂的條約仍然生效。江澤民當時簽訂條約時，因為雙方對黑瞎子島仍然有爭議，所以擱置了那段邊界。這次中俄兩國外長簽署的《中俄國界東段的補充協定》，就是對那段邊界達成協議。

*沙俄佔中國廣土不法性未洗除*

嚴家祺援引傳統國際法分析說，「時效」是一個國家通過長期而安穩地佔有他國領土的一部分，而把這種不法行為合法化的方式之一。例如，墨西哥政府在美墨戰爭失敗後被迫簽訂了《瓜達盧普－伊達爾戈條約》，把得克薩斯、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割讓給了美國。但是經過一個半世紀之後，美國人在這裡開發，定居，而且墨西哥政府已經承認這一現狀。嚴家祺認為，這就是典型的洗除。然而，俄羅斯侵佔中國150萬平方公里領土的「不法性」從未洗除。

根據嚴家祺先生的分析，沙皇俄國侵佔中國國土的「不法性」明顯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十月革命後，蘇俄政府多次宣布廢除沙皇政府強加給中國的一切不平等條約。蘇俄政府在1920年10月的《致北京政府外交部備忘錄》中明文表示，蘇俄政府「放棄帝俄在中國侵佔的領土與租界」。

第二，在江澤民以前，中國歷屆政府從未承認鴉片戰爭以來中俄兩國間的不平等條約，連「賄選總統」曹錕時期的中國政府都認為中蘇之間，包括邊界問題上存在著懸案，認為中俄璦琿條約是不平等條約。在上世紀六十年代中蘇發生邊界爭端時，毛澤東的中國要求蘇聯分清歷史是非，肯定《中俄璦琿條約》、《中俄北京條約》等是沙俄帝國主義強加給中國的不平等條約。

第三，在江澤民放棄要求蘇聯、俄國承認那些條約是「不平等條約」，放棄索回中國被沙俄侵佔的大片國土的權利，簽訂了兩個邊界協定後，海外還有大批中國人在報刊、廣播、電腦網路上不斷譴責江澤民的「喪權行為」，不承認俄國侵佔中國北方大片國土的合法性。直至今日，仍然有很多海外華人仍在網際網路上和海外的媒體上譴責沙俄侵佔中國北方國土的不法性。

*為何不趁蘇聯解體收回領土？*

記者問嚴家祺，美國曾經從法國人手中買下了路易斯安那州，從俄國人手中買下阿拉斯加，當蘇聯解體，分崩離析的時候，中國是不是錯失了一個良機，沒有從當時的俄羅斯手中買下被沙皇俄國掠走的領土？

嚴家祺回答說，當時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但是，中國在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受到西方的制裁，蘇聯和東歐共產主義陣營的倒臺，又使中國共產黨高層產生極大的震撼，擔心自己會不會遭受和前蘇東陣營同樣的命運。中國當時選擇了一條和俄羅斯聯合的外交路線，根本不可能考慮趁蘇聯土崩瓦解的機會提出收回領土的要求。

*永遠友好？俄國多變*

關於中國新華社在報導中的三好主義。嚴家其先生說，19世紀下半葉的英國首相帕麥斯頓（Palmerston,1784-1865）說過，在國與國的關係中，「沒有永久盟友和永久敵人，只有永久利益」。2001年7月16日，江澤民在莫斯科向普京表示，中俄兩國要「永做好鄰居、好夥伴、好朋友」。江澤民 「三好主義」與帕麥斯頓「三個永久」適成對照。嚴家祺提出：一旦中俄兩國發生利益上的嚴重衝突，俄國不願做中國的好鄰居、好夥伴、好朋友時，中國怎麼辦？

對中國和周邊國家歷史有相當研究的嚴家祺指出，俄國為追求自己的永久利益，經常在極短時間內改變對外政策。1700年7月14日，土耳其與俄國簽訂為期 30年的和平條約，當簽訂和約的消息傳到莫斯科的第二天，俄國立即向鄰國瑞典宣戰。19世紀中葉，當俄國在克里米亞戰爭中慘敗，被解除了俄國在歐洲方面南下的武裝時，俄國立即調過頭來在遠東威脅逼迫中國清政府簽訂中俄璦琿條約與北京條約，割去了中國大片國土。在20世紀，俄國和蘇聯仍不乏這種迅速改變結盟和攻擊方向的行為。

*俄中輸油管懸案*

在中俄能源合作問題上，俄國與中國曾決定從俄國遠東的安加爾斯克修建一條長2400公里的油管，通往中國東北的大慶（即安大線），但日本用厚利遊說莫斯科，希望俄國興建一條4000公里長的輸油管，從俄國泰舍特通往海參崴附近的納霍德卡（泰納線）。俄國為了它本身的永久利益，很可能在能源合作問題上做出有利日本而不利中國的決定。

*逗號還是句號？*　　

嚴家祺先生認為，中俄東段邊界不同於美墨邊界，中國人無法在自己的頭腦中消除海參崴、伯力、尼布楚、廟街、外興安嶺、庫頁島這些中國地名，只要沙俄侵佔中國國土的不法行為沒有洗除，中俄兩國的邊界問題就不能像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說的那樣寫上圓滿句號。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