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欣賞：羽林行

王建

長安惡少出名字，樓下劫商樓上醉。
天明下直明光宮，散入五陵松柏中。
百回殺人身合死，赦書尚有收城功。
九衢一日消息定，鄉吏籍中重改姓。
出來依舊屬羽林，立在殿前射飛禽。

【作者簡介】

王建（約公元766─約830）字仲初，唐代大歷年間著名詩人，與張籍齊名，世稱「張王」。所作《宮詞》一百首當時廣為流傳，有《王司馬集》。

【字句淺釋】

題解：本詩揭露了中唐時期羽林軍的種種惡行，實際上對放縱這些惡行的最高統治者進行了批判。羽林：即羽林軍，是對皇帝的禁衛軍的稱呼。惡少：品行惡劣的年輕人。出名字：(惡得)出了名。劫：搶劫。直：同「值」，值班。明光宮：漢代宮殿的名字，這裡以漢代唐。散入：東一個西一個的走入。五陵：西漢五個皇帝的陵墓所在地，地廣而多松柏，是當時豪門貴族居住的地方。百回殺人：這裡說殺人很多，並非確指一百回。身合死：犯了死罪。赦書：皇帝赦免犯人罪行的文書。收城功：攻取敵人城池的戰功。九衢：長安城中的各條大街，這裡代指京城。鄉吏：鄉一級的地方小官。籍：記錄當地住戶姓名的戶籍。重改姓：罪犯為了逃避拘捕，改名換姓，暫避他鄉，罪行被免後，又重新改回自己的姓名。飛禽：天上的飛鳥。

【全詩串講】

長安城這一批出了名的惡少們，樓下搶了商人上樓喝得醉醺醺。
天亮了下樓來就去皇宮裡值班，回家時散入松柏林中又去亂干。
殺了許多人只好依罪判了死刑，皇帝又說他們有戰功免了罪行。
京城中一旦免罪消息得到確定，馬上找鄉吏改回自己的名和姓。
重新露面後還是當他的羽林軍，公然站在皇帝宮殿前射殺飛禽！

【言外之意】
中唐時候，皇帝經常啟用完全不懂軍事的宦官去統兵或監軍，特別是統領皇帝的羽林軍。這些宦官們胡作非為、信口雌黃，竟然在申報戰功時把根本沒有參加過戰事的人也報進去領獎加官。因此羽林軍中那些惡少們，只要和宦官們拉上關係，判了死罪也可以由宦官們出面，把他們的名字塞入有功人員的名單中，由皇帝出「赦書」免去他們的罪行。

惡少們殺人太多，已經賴不掉了，才終於判死刑。但他們只是改名換姓，暫時到鄉間避避風，這邊由宦官去假報戰功，請求皇上出「赦書」就行了。等到被赦的消息一來，他們馬上就去鄉吏那兒恢復自己的姓名，並且露面後仍然去當羽林軍。更有甚者，還「立在殿前射飛禽」，大受皇帝的賞識呢！

本詩末句「立在殿前射飛禽」是全詩的傳神之筆，活脫脫的描繪出一群羽林惡少們在皇帝的卵翼下有恃無恐、逍遙法外的驕縱神態，而作者心中的萬千感概和情緒，盡在不言之中。全詩不發一句議論，又以一幅生動而寓意深刻的畫面淡出，令人思之有餘意、嚼之有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