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首富陳凱案暴露官場黑洞

　　福州，據說曾號稱是國內桑拿房密度最大之地。但從去年下半年以來，當地有了一個明顯的改變－－桑拿房鮮有人光顧，酒樓卻家家爆滿。「這是『陳凱案效應 』。」一位當 地官員對媒體如是說，「自去年陳凱被抓，大小官員紛紛落馬，人人自危。洗桑拿容易給人留下把柄，去酒樓吃喝不至於有什麼風險吧。」

　同樣是最炎熱的8月，去年的這個時間國內一些媒體突然爆出驚人消息，曾號稱福州首富的福建凱旋集團董事長陳凱被捕入獄。而現在，距離福州首富陳凱被捕，已經一年多了。位於福州市五四路19號的海山大酒店是一個港資三星級涉外酒店，陳凱擁有的凱旋集團總部佔據酒店的第9層，如今已是人去樓空。「陳凱案」發生後，福州官場所暴露出來的一系列驚人內幕，是其數年間釀就的官商、官黑勾結問題的總暴露，其影響甚至超過了廈門「遠華案」。

　　案發原由的兩個版本

　　關於陳凱的案發原由，至今有關部門還未給出詳盡的陳述。最早報導其被捕的媒體大都稱，陳凱因涉嫌在特大跨國販毒案中參與洗黑錢活動被捕。這起特大跨國販毒案是指去年5月16日，中美兩國聯合破獲了一個龐大的國際販毒集團，摧毀了一個包攬「從緬甸的煙農到美國吸毒人員手臂扎針」的完整跨國販毒網。團夥首領王堅章為福建亭江人，綽號「125」，由他控制的販毒集團在近3年內，從中國內地向美國輸出的海洛因超過680公斤，案值高達1億美元。有報導指出，王堅章被抓後，揭發陳凱參與該跨國販毒集團洗黑錢行為，陳隨後被公安機關抓捕；而其罪名涉嫌大規模販毒和涉嫌走私、組織偷渡人蛇等組織黑社會罪行；陳凱洗錢的手法，是把他所在販毒團夥的「黑錢」，通過開發房地產和投資餐飲娛樂業「變白」。

　　但也有媒體稱，「陳凱案」與「涉毒案」無關。北京的一家媒體表示，曾參與調查「125」案的一位警方人員對他們表示，陳凱是與王堅章同一天被捕的－－從目前的情況看，兩者在同一天被抓只能用「巧合」來形容，「可以負責任地說，這兩個案子沒有任何關係」。在福州當地也有另一種傳說是，王堅章是在陳凱的「場子」裡被抓的，對此，參與破獲「125」案的一位警方人員也給予否認。這家媒體採用的說法是，揭開陳凱這個大案蓋子的起因是方長明，原福州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2001年，在方長明仍是鼓樓區委書記的時候，在福州西二環撞上了一個人，找人頂包未果，死者家屬堅決不答應。後來方長明提出私了，賠償死者家屬的費用，他從其下屬福州市鼓樓區房管局等單位的公款中支出80多萬元，其中賠償死者家屬幾萬元，其餘數十萬元被私分掉。後來在紀委專案人員的追查下，發現這80多萬存於方私人金庫中的錢都來自陳凱。

　　但陳凱因何被抓，在其和福州官場之間形成的錯綜複雜的關係面前，已顯得不那麼重要。因為這些關係的現實存在，他處處受到庇護，生意場上順風順水得意了十數年。

　　陳凱其人

　　「愛穿深色衣服，黑西服、白襯衫。我記得，他的身邊跟著許多人，看得出是保鏢之類。」這是一個和陳凱結識多年的記者描述的對他的記憶。在此前眾多媒體的報導中，公眾得以知道，40多歲的陳凱「看上去30多歲，很帥氣的一個人，大家都叫他凱哥」。據說，和地方上稍有頭臉的人物，陳凱一直以「兄弟」相稱。只要是在福州的地頭上，陳凱始終刻意保持著這樣的形象：體面、謙和、不失風度，與上流社會交往密切。他也曾是福州市第九屆政協委員(1999- 2003年)。

　　與沒出事前的低調不同的是，在2003年出事的富豪中，陳凱分外引人關注，他是被安全部、公安部及福建警方共同組織的專案組於2003年7月抓捕的。

　　「哪裡有錢的味道，就往哪裡跑。」福州一家夜總會的老闆這樣形容陳凱。陳凱，1962年出生，直到80年代中期，幾乎還是不名一文的一個小攤販。然而上世紀90年代末，他突然在福州商界冒了出來，隨後逐步活躍於福州政經界，與部分省市官員和公安高層關係尚好。細查陳凱的發家史，可以看出，陳凱 1991年開始做賭博機，1993年建專門招呼達官貴人的全嘉福魚翅海鮮大酒樓，1994年收購海山賓館，做房地產凱旋花園是在1998年，同年修建凱歌音樂廣場。

　　陳凱另一位原先的生意夥伴程先生現在是福州某大型酒樓的老闆，他介紹說，陳凱17歲高中畢業就開始擺攤，「我們一起做服裝生意，最開始賣的是羊毛紡織品。」「陳凱畢業於福州八中，這是福州的一所重點中學，能考上的學生成績都不錯，可見他確實很聰明。」程先生回憶起兩人當年練攤的光景說，「我們賣服裝的第二年，從江蘇常熟運到福州一批貨賣得特別俏，陳凱把進價壓得很低，開始沒談成，貨被另外的商販買去了。沒想到三天後，陳凱見中間商老闆不好說話又走老闆娘的路子，結果老闆娘見他伶牙俐齒，真的把貨便宜給他了，那一次多賺了五六百塊。」

　　坊間流傳的說法是，陳凱生意上「很有眼光」。因為「在倒賣服裝生意的利潤有下滑趨勢但很多人還鐵不下心收手的時候，陳凱就瞧上了福州周邊地區開始暢銷的微風電扇，用經營服裝生意的錢承包了文化廳下屬的芳藝文化公司，開始做電器生意，逐漸有了第一筆資金積累。有了一定資金後，陳凱開始出手闊綽。據說，為承包下「芳藝文化」，陳凱給文化廳有關人員送過一隻勞力士表，而買這隻表的錢還是陳凱找朋友七湊八湊而成。

　　對陳凱而言，真正的轉折發生在1991年。那年賭博機在福州開始再度盛行，一個場子一天好的時候賺個十來萬不成問題。但經營這種「無本萬利」 的東西必須具備兩個前提：一是要場所，一般設在各種娛樂城內；二是要公安有關部門的審批，民間傳說的行情是，批一個場子要100萬人民幣。

　　給陳凱提供幫助的合作者是後來凱旋集團的副董事長徐力－－原福州公安局局長徐聰榮的兒子。兩個人很快一拍即合，對外稱關係情同手足。徐力憑藉其父親的關係，替陳凱從銀行辦下一筆美元貸款，並取得由公安機關頒發的《電子遊戲機娛樂場所經營許可證》。1992年他們在福州中心地段雙福樓買下一塊地，以各半合股的口頭協議成立南方娛樂城，經營卡拉OK、桑拿和老虎機。這名警方人士說，「這差不多是陳凱後來『娛樂產業王國』的雛形。」據他介紹，在徐聰榮不遺餘力的幫助下，陳凱以參股或控股形式迅速拿下了福州海山賓館、東街口百貨大廈等上十家開設老虎機的娛樂場所。一個未經證實的說法是，三年間，陳凱個人暴漲了超過2000萬元的資產。

　　有了這筆錢，陳凱迅速擴大其娛樂產業的盤子。到1998年陳凱買下「溫泉公園」旁的一塊寶地，開始建造福州高檔樓盤「凱旋花園」，經營重心從娛樂業轉入房地產。

　　「紅」「黑」利益網

　　陳凱被捕接近半年之後，其對福州政壇的衝擊逐漸浮出水面。

　　2003年12月5日晚，在福州市各部門以上的領導幹部會議上，市委書記何立峰通報了捲入陳凱案件的包括福州市政法委書記宋立誠在內的8名貪官，並宣稱：「還有誰拿了陳凱的錢，如在12月底前主動向紀檢部門交代者，將得到從寬處理。」

　　被中紀委雙規的8名「陳凱案」涉案高官包括中共福州市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宋立誠、福建省安全廳副廳長智渡江、福建省地稅局副局長李康振、三明市副市長劉用照(原福州市副市長)、福清市委書記朱健、福州市晉安區檢察院檢察長陳峰、鼓樓區法院副院長游禮傑、鼓樓區法院刑事審判庭庭長游可為等。

　　就在宋立誠等違法違紀官員被通報「雙規」後沒有幾天，福建省省長盧展工在省委全委會上駁斥了「福州政界已經爛掉」的說法。同時，他向全委會講述了查處「陳凱案」的過程。查處「陳凱案」共分三個階段進行：有關部門發現福州市公安局副局長王振忠有「問題」，在準備抓他時，王出逃美國；通過查王振忠，牽出原福州市鼓樓區委書記方長明；由查方長明等人，至陳凱，進而供出宋立誠等8人。

　　「當時聽盧省長的這個通報，聽得驚心動魄！福州晉安區公安分局的一個刑警隊隊長，替陳凱『站崗放哨』，就得到1000多萬元。」一位與會官員向媒體透露。

　　一名和陳凱打過交道的警方人士也向記者流露驚詫於陳凱驚人的公關能力，用他的話說，陳凱在福州可以做到想方設法「逢山開道，遇水搭橋」。「就連福州市的政法委書記也都成了陳凱的人了，陳凱讓他怎麼樣，他就怎麼樣！」另一位當地官員這樣說。他口中的福州市政法委書記是指宋立誠。

　　知情者稱，早在宋被提拔為福州市政法委書記之前，他與後來官至福州市委常委兼秘書長的方長明以及原福清市委書記朱健的事情，早已滿城風雨。據說，宋、方、朱三人過從甚密，號稱「三鐵哥」，而他們與陳凱有密切來往。一個足以佐證的事實是：三人曾持假護照，由陳凱出資，請他們到馬來西亞等地吃喝玩樂、豪賭。

　　「三鐵哥」中，最早落馬的是方長明。2004年3月26日，南平市中級法院對方長明受賄案做出一審判決，方被判無期徒刑。而陳凱案發後不久，宋立誠與朱健在同一天被「雙規」。

　　陳凱更深使用的關係是徐力的父親徐聰榮。福建省省直機關的一位官員曾這樣對媒體說道：「徐聰榮和陳凱完全是兩個道上的人，一個是省會市公安局長，一個原是擺地攤和承包單位食堂的。為了共同的利益，他們走到了一起。」徐聰榮於陳凱出事前幾天攜老伴出逃美國，其兒子一家已在美國定居。

　　在福州，沒有多少人不知道徐聰榮是陳凱的「義父」。福州市原紀委書記方慶雲接受採訪時說，徐聰榮是福州幾十年的老公安，資歷很深，所以福州各個口上的官員都很買他的賬，即便徐退休也沒有完全淡出福州政界，還擔任福州警察協會會長。

　　據報導，每年徐的生日，陳凱都要操辦得非常熱鬧，酒宴一直設在海山賓館。辦這些事情，陳凱比徐的兒子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