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閒人:毛思想為何「無往不勝」(一)


小葉:您好!
朋友問,毛澤東領導新中國,建下那麼多災難工程,「非正常死亡人口」達數千萬之眾,為什麼當年就無人進諫,無人抗爭?為什麼滿朝文武一個個伏首貼耳、搖尾乞憐?直熬到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他嚥氣之後,才抓了他的婆娘江青、侄兒毛遠新、愛將張春橋一夥出一口惡氣?

這實在是個複雜又微妙的問題。

現代周禮,無孔不入
我們不應忘記,「毛澤東思想」自延安時代起,經過黨內幾代秀才的打造、修飾,就成了全黨全軍的精神興奮劑,「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革命真理」。一九四九年新中國成立之後,它更成為全國臣民必須遵從、頂禮膜拜的「現代周禮」。這裡先要解釋一下什麼是「禮」。「禮」,是人們在長時期的社會生活過程中,由於風俗習慣、民情世故所形成的並為大多數人所遵守的儀式程序、行為規則,具體到什麼場合說什麼話,頌什麼經、唱什麼曲、想什麼事、穿什麼衣、請什麼神,以及如何起坐跪拜……等等,無所不包,無所不在。「周禮」呢,則是先秦儒家經典之一,集周王朝官制和春秋戰國各諸侯國典章制度,添附儒家政治理想,彙編而成,為封建君主時代上下遵從的行為模式,因產生於周代,後世稱「周禮」。這個「禮」是神聖而至高無上的。一旦你冒犯、違逆,輕則斥為「無禮」,「失禮」,「越禮」,重則要遭到懲罰直至被砍掉腦袋。因之「禮」成為了判斷是非的標準,精神生活的靈魂,思想控制的利器。

毛澤東思想在二十世紀中葉後的新中國,正是這樣一種無所不包、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思想準則,行為模式,政治魂魄,我們不妨把它稱為「毛禮」亦即「現代周禮」。

以毛思想劃線,賞罰分明
毛澤東和他的眾多大臣也都知道,要在全黨上下、全軍上下、全國上下灌輸推行這套「現代周禮」,必須恩威並重,軟硬兼施。硬的一手就是高壓恐怖,殺一儆百,禁絕一切疑惑反對;軟的一手則是實施全民教化,達至深入普及。於是發明瞭思想改造,毛本人曾直接呼之為「洗腦」。叫做政治挂帥,思想領先,用毛澤東思想來統一全國人民的思想,叫做「讀毛主席的書,聽毛主席的話,照毛主席的指示辦事,做毛主席的好戰士」;叫做「時刻想念毛主席,時刻服從毛主席,時刻為著毛主席,時刻忠於毛主席」。

毛澤東思想被黨章和憲法規定為黨和國家的最高統治原則,終極政治標準,絕對領導權威。亦即「毛澤東思想是最大的政治」,「高於一切,大於一切,先於一切,重於一切」是也。此話雖由馬屁元帥林彪同志說出,但毛澤東直至嚥氣,也從未否定過這「四個一切」的的確確,全黨全軍奉為鎮國之寶。具體到每名黨員、軍人、民眾的身上,如果你被認定為毛思想的忠實信徒,那你就是進步者,革命派,就是黨的培養對象,入黨提幹吃國家糧,陞官發財,前途無量;一旦你被認作反對毛澤東思想,甚至只是有某些置疑、惶惑,那你就是落後分子,右派,反動派,你就成了有嚴重問題者,而遭到開除、戴帽,押送農村、邊疆勞動改造,直至被打成現行反革命分子,「不恥於人類的狗屎堆」判重刑,遭殺害。

施酷刑維護毛思想權威
新中國幾十年來,究竟有多少人因對毛澤東思想這個「現代周禮」膜拜欠恭、或是僅僅對其中的某一點有所疑惑,而遭致懲罰?是幾千萬人還是上億人?恐怕誰都不好意思說出個準確的數字,反正大至國家主席劉少奇(此人還是「毛澤東思想」一詞最早的發明者),解放軍元帥彭德懷、賀龍,中央常委陶鑄,皆因揹負「反毛澤東思想」大罪,死於非命:小至遼寧省委宣傳部幹部張志新,因在五七干校的學習會上懷疑毛主席重用林彪是個錯誤、提倡個人崇拜不符合馬克思主義,被打成「反毛澤東思想的現行反革命分子」,執行死刑前,先在她後頸上墊兩塊紅磚,由獄醫割斷她的喉管,以防止她在宣判死刑的大會上高呼「共產黨萬歲」、「馬克思主義萬歲」;另一名勞動婦女李九蓮,則因公開叫嚷鄉下餓死那麼多人,毛主席就沒有責任?在被槍決之前,已由獄警用竹籤將她的舌頭與下顎釘在一起,以替偉大領袖毛主席解恨、泄憤。你不是反對毛澤東思想嗎?割斷你的喉管、或用竹籤把你的舌頭和下顎釘在一起,你個反革命分子還能發出反毛澤東思想的聲音?還有位北京大學的女學生叫林昭的,人稱「北大才女」,一九六O年因對毛主席的「反右」和「批判彭德懷」有某些看法,被捕入獄、受盡酷刑,比如替她戴上兩副手銬反拷起來,時間最長的一次長達一百八十天不給打開,直至一九六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在上海被槍決。

不管你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不分你是老革命還是新革命,只要你反對毛澤東思想,就是這種下場。

文武之道,一張一 弛。

武就是鎮壓,開萬人大會,十萬人大會,進行所謂的「公審」,宣布死刑,當場殺人,殺一儆百,你不恐怖也恐怖,不戰慄也戰慄。

紅色頌歌唱上外太空
文的一手呢?則是調動一切宣傳手段,輿論工具、大會小會,文件報告,報刊社論、電臺廣播,電影電視,音樂戲曲,文學作品,大歌大頌毛澤東和毛澤東思想的絕對權威,一 統天下的神聖地位。

一曲「東方紅,太陽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他為人民謀幸福,他是人民的大救星……」,成年累月、天光到黑唱遍神州大地還不夠,更通過發射新中國的第一顆人造地球衛星,將這曲頌歌唱上了外太空。全世界、全人類也只有共產黨新中國有此豪舉。現在回顧一下,自一九四九年以來,在整個的二十世紀下半葉,新中國臣民還有那一首革命歌曲乃至新民歌,不唱到偉大領袖毛澤東的?從《歌唱祖國》、《沒有共產黨就沒有新中國》,到《草原讚歌》、《邊疆處處賽江南》、《哈達獻給毛主席》、《北京的金山上》,到《憶苦歌》、《抬頭望見北斗星》、《大海航行靠舵手》……數得過來嗎?革命方知北京近啊,紅太陽最暖,毛主席最親啊,日夜想念毛主席啊,點點滴滴雨露恩啊,世世代代跟您走啊,海枯石爛不變心啊。

牙齒酸不酸?身上起不起雞皮疙瘩?可在當年,新中國上上下下,幾億臣民就這麼瘋狂地唱,紅色餘韻、至今不絕,不信你去問現今五、六十歲以上的中國人,除了會唱毛主席,其餘的歌曲,一唱三不知了。

新中國造神運動第一人
如果說,延安時代造神運動的第一人是劉少奇,那麼,新中國造神運動的第一 人則不是劉少奇了,也不是林彪、江青、康生、陳伯達,而是中共第一枝筆胡喬木。林彪只在一九五九年廬山會議之後才開始發崇毛狂犬病,陳伯達、康生、江青從來只是惡形畢露的理論文化幫凶。

胡喬木同志於一九五O年即創作、出版了一部後來成為黨員必讀、幹部必修的政治教科書《中國共產黨三十年》洋洋三十幾萬字,可謂宏篇巨製。相信此書系秉承毛澤東聖意而作。全書貫穿一條主線:中國共產黨自一九二一年七月一日成立那天起,領導人民進行了艱苦卓絕的革命鬥爭,包括大革命(稱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土改革命(稱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八年抗戰、四年解放戰爭,所有這一切,凡是遵從了毛澤東思想的路線方針及戰略戰術,革命事業就一步步走向勝利,黨和軍隊就越來越發展壯大;反之,凡違背了毛澤東思想的路線方針及戰略戰術,革命就一次次遭受重大挫敗,黨和軍隊就一次次丟失根據地,造成巨大的損失……

胡喬木以大歌大頌毛澤東思想為主線,來闡述黨的歷史,軍隊的歷史,以達成他的「理論總結」:中國革命的勝利,中國共產黨的勝利,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勝利,歸功於偉大領袖毛澤東的英明領導,歸功於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毛澤東思想的正確指導!胡喬木在全書的結束語中,鸚鵡學舌,學著蘇共御用文人「光榮屬於偉大斯大林」的句式,高歌一曲:光榮屬於偉大的共產黨,光榮屬於人民領袖毛澤東!(待續)

(爭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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