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松：「審計風暴」，將刮掉多少烏紗帽？

今年6月23日，國家審計署審計長李金華向人大常委會提交了「2003年度審計報告」，長長的「清單」，被媒體形容為「觸目驚心」：中央各部委均存在嚴重違法違規問題，其中尤以電力、水利、教育、交通、林業等部門問題最為嚴重。比如：國家電力公司，涉及違法亂紀資金超過200億；國有資產流失高達45億，其中，66%是因為權錢勾結、低價變賣造成；在抽查的6818個項目中，42%存在決策失誤，造成損失32.8億；又比如：水利方面，長江堤防大批隱蔽工程水下護岸拋石少拋多計，水上護坡塊石以薄充厚。抽查5個標段中，發現虛報水下拋石量16.54萬立方米，因此多結工程款1000多萬元；抽查11個重點險段中，發現水上塊石護坡工程不合格標段達50％以上。 攸關億萬人民生死的長江堤防，由此存在重大隱患。

實際上，李金華自1998年擔任國家審計署審計長以來，鐵面鐵腕，敢碰硬，敢鬥狠，接連掀起「審計風暴」，連年查出大案要案，包括：1998年糧食系統違規違紀問題；1999年水利部挪用巨額資金以及三峽移民款項遭擠佔挪用問題；2000年16個省區國債重點建設項目資金使用問題；以及2002年財政部違反預演算法問題、社保基金問題、國有資產流失問題，等等。

今年刮起的「審計風暴」，勢頭更猛。被李金華點名批評的單位，不僅包括大批地方政府和金融機構，還包括國家發改委、財政部等要害部門。上個月，李金華下令由五百多人組成的審計隊伍，分別開進中石化、 中海油、中國網通、中國聯通等大型國營企業，展開大規模審計。預計該批審計金額高達一萬八千億。據傳，李金華的下一個動作，是向最高層進軍：將審查中央辦公廳和國務院辦公廳的帳目。審計風暴，將刮掉多少貪官的烏紗帽？人們拭目以待。

「審計風暴」震盪神州，李金華成為風雲人物。李金華的壯舉，也捅了一連串「馬蜂窩」。經過短暫的錯愕之後，各部委開始絕地反擊，有的「喊怨」，說李金華之舉，是「打擊士氣」；有的「罵娘」，說李金華之舉，是「邀功請賞」；有的「推磨」，將種種違法違規推諉於「上級指令」。甚至黑社會也蠢動起來，揚言：審計人頭每顆懸賞二十萬！善於權謀的「上海幫」，則放出論調：審計權應劃歸全國人大。原來，國家審計署目前歸溫家寶的國務院領導。「審計風暴」所向，傷及當今政壇盤根錯節、根深樹大的「上海幫」或「江家軍」。所謂「審計權劃歸人大」，就是劃歸「上海幫」的龍頭老大之一吳邦國，從而使「審計風暴」不擋自消，或轉「審計」為己用。

面對既得利益者的反彈和黑白兩道恫嚇，李金華似乎「吃了豹子膽」，不為所動。聲稱：坦誠跟你講，我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表示：要透明審計國家財產，告訴老百姓錢是怎樣花的，審計就是國家財產和納稅人的看門狗；揭露腐敗是審計機關的重要任務；並搬出「憲法」規定：審計機關不受任何行政機關、社會團體和個人干涉。李金華以「憲法」為武器，以「法大於黨」克「黨大於法」。仿若伊拉克最近開庭審判薩達姆，用的就是薩達姆時期的法律，以毒攻毒。

令人慶幸的是，「審計風暴」，大獲媒體好評，網民力挺，民眾喝采。李金華屬朱鎔基一手提拔，擴大審計，受命於溫家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絕非無備而來。實際上，又是一波激烈的權力鬥爭。聯想到抗薩英雄蔣彥永被監禁一事，蔣彥永是軍醫，江澤民等以其「違反軍紀」為由，予以禁錮，強逼認錯。江澤民玩弄的，不過是其手中最後的權力：軍委主席的權力。線索已經很清楚，一方，以朱鎔基胡錦濤溫家寶李金華等為陣，另一方，以江澤民曾慶紅吳邦國陳至立等為營。既然你等可以玩「槍指揮黨」，我等為何不能玩「法大於黨」？

專制中衍生出抗衡，人治中顯露出法治，這本身，符合人類文明進步的方向。非意圖的權力鬥爭，可能導致非意圖的民主結果。胡溫江的權力鬥爭，不斷瀕於白熱化，顯示江澤民等頑固派並無絕對權威，而且權力日益虛化。這不能不說，屢經黑暗的中國社會，還自有其積極而光明的一面。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