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是錄音採訪的文字記錄)
六四的時候,我在北京。在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我們那時候有很多人,我跟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偷偷跑出去。學生去遊行我們去看。4-26的話呢,《人民日報》發表社論給學生們定行為動亂。所以,學生出來4-27大遊行。
我們當時已經在機關內部聽說,這次決定准備調動多少軍隊,三十八軍和武警和地方公安,都集結起來準備,當時也不是一定是鎮壓,就是說不讓學生出來,不讓學生出校門,堵!結果我們非常關心這個。
那天我上班的時候印象很深:不斷地有人群跑過來告訴我,學生還在天安門呢。學生現在衝出中關村。學生走到哪哪........然後,都吃完中午飯了,我想不行,我也得去看看。我就騎著自行車,到復興門立交橋,我看到,那時他們已經從那邊走過來了。路兩邊全都是人,學生走在正中間,其中我印象很深的,當時是清華大學,打著很大的橫幅,走在前面,大概是幾個白髮蒼蒼的老教授。給我印象更深的是其中有個教授舉著個牌子,牌子上寫著:跪久了,站起來遛遛!
因為我是搞歷史研究的,所以我知道這句話的內涵是說,自從建國以後呢,知識份子在運動中的悲慘的命運,從來都是逆來順受,而這一次呢,大學的教授走在隊伍的前面,而且打出這麼一個牌子來,我當時真是百感交集。看到之後,那時緊張氣候大概是沒有,因為,那時我知道,當時的決策層也沒有下死命令。一定要堵。那麼學生一衝,包括很多市民站在學生前面,幫著沖幾道防線,衝著之後,嘩嘩.......就衝出來了。
而我當時真的是感到,知識份子站起來了,看了之後,我覺得中國的老百姓真的站起來了。海外前一段時候是毛澤東熱。經常講毛的歷史功績之一就是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在1949年國慶大典上。在天安門城上喊。在我來看,並不是這樣子,實際上呢,1949年10月1號之後,是毛澤東一個人站起來了,億萬中國人民趴下去了,包括像周恩來,中共政務院的總理,在毛的面前他都是在那裡低手下心、唯唯諾諾,更何況普通老百姓。
普通老百姓在政治運動中,特別是知識份子,那就是首當其衝,從建國以後的歷次運動中,就是在那檢討自己的原罪,沒完沒了的檢討、沒完沒了的稱為靶子,而這回打出一個牌子來,「跪久了,站起來遛遛」。
我看了這個以後呢,真是百感交集,我也跟著隊伍走,看各種各樣的牌子,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這個標語。雖然還有很多很精彩的,但這個是最撥動我心弦的。而且我認為也真正是講出了中國知識份子的心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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