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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獨生子女意外傷害悲情報告

 2004-05-14 19:49 桌面版 简体 打賞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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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一個孩子的家庭如今在中國比比皆是,一家三口的家庭乍看是幸福而穩定的,殊不知卻時刻潛藏著危機。據不完全統計,2000年,我國有16000多名中小學生因食物中毒、溺水、交通事故、自殺等非正常原因死亡,平均每天有一個班的學生因意外事故而早早地離開人世。如果獨身子女家庭失去了唯一的孩子,那這個家庭將會面臨怎樣的境地呢?報告文學作家楊曉升通過對一系列遭受意外傷害的獨生子女家庭艱難而傷心的尋訪,寫成新書《只有一個孩子》,將一個早已潛存、卻尚未被重視的社會問題展示在我們面前。

血色清晨傷心的父母夢斷車禍

1999年1月19日晨,北京的天空灰濛濛的。正在上高二的女孩張曄像往日一樣與另一位女同學一道冒著瑟瑟寒風,騎著車前去上學。行至離家不遠的拐彎處,一輛麵包車突然如脫韁的野馬從側面疾馳而來,兩位如花少女來不及躲閃,先後被撞倒在地,血濺街頭……

張曄的父親張立軍、母親劉俊玲是在女兒被送到醫院搶救之後才得到消息的。醫生儘可能平靜地對趕到醫院的他倆說:「張曄的生命最多能維持3天」。聞聽此言,夫婦倆聲淚俱下地懇求醫生全力搶救,說哪怕是個植物人也要留下,因為張曄是他們的唯一一個孩子啊!

一天,兩天,三天……張曄的生命之火在風雨飄搖中頑強地燃燒著,當第九天的如血朝霞照常映現藍天的時候,張曄這盞燃燒了17年零265天的生命之火,還是無情地、令人遺憾地徹底熄滅了。與張曄一同被撞倒的那位同學卻很幸運,雖然留下終身殘疾,但畢竟保住了生命。

痛失張曄之後,張立軍夫婦的精神支柱幾乎全垮了。尤其是劉俊玲,她怎麼也不相信那如花似玉的女兒、那眼看著就要上大學的女兒忽然間便沒了身影,永遠再也回不來了。所以,只要一回到南郊自己那套原本與女兒朝夕相處的樓房裡,她便精神恍惚。她一會兒覺得女兒正在水房洗臉,一會兒,她又彷彿見到女兒在寫字臺前學習功課……這樣的錯覺日夜出現,讓劉俊玲無法自已。親戚朋友看她這個樣子,勸他倆不如暫時離開那個環境。夫妻倆一商量,覺得在理,便搬到市中心的一處簡陋狹窄的平房來了。

雖然住到了市中心,夫妻倆卻也時常要回到南郊的那套兩居室的樓房去看看。為了紀念女兒,將女兒音容笑貌永遠地留住,那套樓房中女兒專用的書房,所有的用物、陳設,至今都過去兩三年時間了,卻還紋絲未動。每次打開女兒的書房,夫妻倆只是默默看一會兒,然後各自拿起一塊乾淨的抹布,小心翼翼地擦去女兒遺物上的那些塵埃……

張立軍和劉俊玲在痛失愛女的極度悲痛之中日日夜夜煎熬著。忽然有一天,他們似乎醒悟過來,人死不能復生,與其沉湎於對女兒夭折痛悔之中,莫如再試試看能否再要個孩子。這一念頭冒出來之後,他們便開始身體力行。遺憾的是,他倆的願望一而再、再而三地落空,一年過去,兩年過去,盼子的願望不斷折磨著這對年近五十的夫婦。

這期間,張立軍和劉俊玲還一同到婦產醫院詢問能否申請生試管嬰兒的事。醫生向他們解釋說,試管嬰兒是35歲以下還沒孩子的夫婦才合適,到你們這種年齡啊,成功率低,再者費用也高,假如做,得3次取精、授精,每次2萬元,3次就得花6萬元 哪兒來這麼多錢呀?聽了醫生的一席話,夫婦倆才基本死了心。

總之,為了能再生一個孩子,張立軍夫婦幾年來東奔西顛,四處求醫,心操了不少,錢花了不少,可時至今日仍不見成效,夫婦倆於是心灰意冷。劉俊玲更是大受打擊,自打女兒離去沒幾年時間,原本身體壯實的她彷彿一下子老了十歲,白頭髮忽然間增添了不少,皺紋爬滿雙頰。

痛失愛女他們的晚年如此淒涼

著名文學雜誌《當代》的資深編輯郭寶臣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老伴蘆秀珍在北京某繡花廠上班,女兒郭纓已26歲,早已參加了工作。

1997年3月25日,郭纓獨自一人走進安裝有煤氣熱水器的公用廁所洗澡。她洗澡時沒有打開排風扇,迷迷糊糊的她於是在熱氣、霧氣和一氧化碳交織升騰的世界中,漸漸地喪失了知覺……當人們從發現到報警,進而將郭纓送進醫院搶救時,所有的努力都已無濟於事,郭纓的心臟早已停止了跳動。

最初的時候,人們不敢將事情告訴郭寶臣夫婦,待到不得不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他們時,這個原本幸福安寧的三口之家一如天塌地陷,老倆口一下子都不省人事。那些日子,郭寶臣夫婦一直住院,而且一住就是幾十天。

那年,郭寶臣55歲,遠未到退休年齡。可他痛不欲生,精神恍惚,已經無法上班。單位領導考慮到他的實際情況,同意他提前退休。那年,妻子蘆秀珍也55歲,剛好退休。原本她開朗的性格、硬朗的身體,使她打算再找份工作做。但突如其來的打擊,卻無情地將她美好的一切徹底粉碎。她一病不起,半身不遂……

這樣的時間一直持續了兩年多。有一天,痛苦與沮喪的郭寶臣才忽然間猛省過來:「女兒沒了,只有我們倆人相依為命了,我們不能倒下,我們要倒下了就全完了!」尤其是看到老伴半癱的身體,他感到責任的重大。他強迫自己,必須盡快從痛苦從解脫出來。

老伴仍臥病在床。他辭掉保姆,一個人打起精神去買菜、做飯、洗洗涮涮,他必須照顧身體已遠不如自己的老伴。此外,他也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閑下來的時候,他開始寫字、繪畫,甚至開始看書、寫作。他還走出家門,三天兩頭地到《當代》編輯部,看書看報,與原來那些年輕的同事們聊聊天。到了後來,他還在《作家文摘》報社找到了一份事做,幫助他們看稿編稿。主要倒不是為了多掙幾個錢,而是想找一份精神寄託,讓生活充實起來。

如今,雖然女兒離開已經7年時間了,雖然郭寶臣在強迫自己振作起來之後也不斷地開導老伴,可老伴就是無法從噩夢中解脫出來。畢竟女兒是從這套房間長大成人的,半身不遂的老伴如今又無法走出這套房間。在自己這個熟悉的環境裡,只要一閉上眼睛,女兒的音容笑貌,女兒的喜怒哀樂,便都會不約而來,歷歷在目。

如今,郭寶臣的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態尚可,兩人平時的飲食起居都由他頂著。但假若有一天他的身體和精神也都垮了,兩人都雙雙活動不便甚至都不能動彈的時候,誰來支撐起他們的這個家?誰來照顧他們的飲食起居吃喝拉撒? 親戚?保姆?單位抑或是什麼社會福利機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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