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阿桃：不識字的「學毛著標兵」

一、被葉群相中

顧阿桃原是洪涇村裡一位極普通的農村婦女，生於1914年，祖輩是漁民。由於舊社會受地主、資本家的壓迫、剝削甚烈，小時候她的爹娘無錢供她上學，長大了斗大的字不識一個。二十六七歲的時候，她嫁給了一位貧苦的農民，生了四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全家擁擠在一間半草屋內苦度生涯。

從1965年秋至1966年春，林彪的夫人葉群帶著兩個秘書(其中一個是幫助林彪看書的李春生，人們都稱他「小李子」)來到江蘇省太倉縣沙溪公社洪涇大隊參加「四清」工作隊，在那裡蹲點。名為「蹲點」，實際上是為自己撈取政治資本。

這一時期，對毛澤東的個人崇拜已非同尋常，在林彪的提倡下，全國掀起「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的高潮，「學習毛著積極份子」到處湧現，副主席親自提倡，副主席夫人豈能落後？葉群極力要在她蹲點的地方樹起一個「學習毛著的標兵」。

她要一起來搞「四清」的空軍司令部辦公室副處長於新野為她物色一批這樣的「標兵」。於不敢怠慢，很快選了一批名單，連同「先進」材料，報給葉群。但她都不滿意。

1965年，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葉群在她沙溪的臥室裡煩躁不安地團團轉著，她的床頭放著一份剛剛送來的材料，看著材料，她不住地皺眉頭。

「不行，都不行！」葉群的目光沿著名單看下去，皺起了眉頭，忽然，她踱到寫字桌前，猛抬頭，只覺得眼前一亮。那桌子上放著一張葉群參加生產隊憶苦思甜會的照片，在她的身旁坐著一位相貌平常的五十開外的婦人。這老太婆便是顧阿桃。葉群望著這位婦女的肖像，情不自禁地搖頭晃腦起來，嘴裡連聲說：「怎麼把她忘了？」

葉群那天聽過她的發言。那發言說得極為順當，而且不少是葉群聞所未聞的順口溜。什麼「舊社會把我們當棵草，新社會把我們當成寶」，「我是藥材店的揩臺布，甜酸苦辣都嘗過」，「現在我們的日子像芝麻開花節節高」等等，自有一種新鮮感和趣味性。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葉群興奮得哼起小曲，這是她高興時的習慣。「就把她樹起來！」葉群為意外的發現而得意起來。

二、被逼迫學習

葉群的秘書小李子擔負起教顧阿桃識字的任務。他一遍又一遍地教顧阿桃念，手把手地教顧阿桃寫。整整一個星期下來，顧阿桃除了她自己的名字外，只識了「毛主席萬歲，共產黨萬歲」這十個字，收效甚微。「簡直是一塊石頭，無法彫刻！」急得小李子火燒火燎。顧阿桃自己也泄了氣，對著葉群愁眉苦臉道：「易敬(葉群當時的化名)同志，我是六十歲學鼓手，氣也短了，學不會了！」

想打退堂鼓，沒那麼容易！葉群現在是螞蝗叮牢鷺鷥腳，怎肯放手？「阿桃，字實在認不得那就不認了，但毛主席著作寫的都是革命道理，專門是寫給貧下中農看的，不能不學啊！這樣，我讓小李子他們讀給你聽。你學毛主席著作就靠耳朵聽，靠腦子記！」葉群心中盤算：不識字更有好處，這榜樣樹立起來之後更有說服力。

可顧阿桃有顧慮，遲遲疑疑地問：「毛主席的書我能聽懂嗎？」「能！」葉群耐心地掏出一個小本本(《毛主席語錄》)，翻到其中一頁，念道：「毛主席說：『沒有貧農，便沒有革命。若否認他們，便否認革命；若打擊他們，便打擊革命！』阿桃，你聽得懂嗎？」

顧阿桃雖然初學毛選，但出於這個易敬是大人物，更出於她對自己異乎尋常的盛情關懷，虔誠地應道：「聽得懂，聽得懂，毛主席的書是專門為我們貧下中農寫的，又不是給地主資本家寫的，我們貧下中農聽得懂！」

這兩句話出乎葉群意料之外，喜得葉群眉開眼笑：這老太婆真有階級觀點！一迭連聲地吩咐，「小李子，快記下來，快記下來！」她已經在為寫培養活學活用毛主席著作積極份子顧阿桃的總結蒐集材料了。她覺得顧阿桃這兩句話，全是樸素的階級感情的流露，再幫助加加工，潤潤色，也是一條「語錄」。

三、被推上講臺

此後，顧阿桃像得了什麼靈感，學毛選是日日變樣，天天進步，用葉群的話來說「顧阿桃從學習毛主席著作中嘗到了甜頭，學習熱情越來越高，每次開會講語錄，她都往前坐，生怕聽不清楚。幹部、青年成立毛主席著作學習小組，她一再要求參加學習」，於是，很快「成了群眾中學習的積極份子」，並到處張揚宣傳開去。

走一步，牽一步，在葉群的精心策劃下，顧阿桃終於走上天安門。在天安門城樓上，顧阿桃雙手送給毛主席一份她的看圖講用稿，就是這份講稿，使一位大字不識的老太太，一舉成為聞名的「學毛著積極份子」。

摘自《關東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