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重名譽　戴高樂將軍兒子講述戴高樂的秘密

　 克己奉公

　 常常面臨資金困難的戴高樂是一位十分廉潔的國家元首。

　 菲利普．戴高樂講述說：1946年1月，我父親離開了權力機構，重新沒有了收入，也沒有得到對他在科龍貝雙教堂村房產的賠款，那所房子被德國人毀壞了，需要修復。他在英國或在北非時可能得到過自由法國組織的資助，但錢不會很多。　

米歇爾．托裡亞克問：他不是有動產嗎？

　菲利普．戴高樂答：是的，只是它們在戰爭期間幾乎都遺失了、或被扣押、或不值錢了。他的地租降到了最低點，他卻拒絕讓人重新估價。他說：「你是不會看到我向佃農要求提高地租的！」他唯一的住所也是空空如也，還遭到毀壞。他本可以領取戰爭賠償金，但卻拒絕這麼做。他常常滿足地對我母親說：「金錢上的損失總是可以得到彌補的。」　他在退出政府之後，很快就住到馬爾利勒魯瓦的一棟屬於國家的房子裡，等待自己的房子重新修好。後來，當我在美國海軍航空部隊實習結束後回國時，很吃驚地在他的文件中發現了一張1．5萬法郎的發票，支付的是他住的那所房子的3個月租金。因為他很看重名譽，一切都自掏腰包，從沒有欠國家和個人任何債務。他常說：「我不想欠他們任何東西，甚至包括退休金。」　並非我一個人對這種狀況感到擔憂。曾在第四共和國和第五共和國都擔任過部長職務的埃德蒙．米舍萊就公開說過：「將軍靠什麼生活呢？他沒有錢。」於是，他讓軍隊負責發放退休金的部門找我父親要一份履歷表，以便讓他領取過去被拖欠的薪水和補貼。將軍對此甚至沒有答覆。米舍萊後來又想讓他過上「元帥生活」，也就是讓他有舒適的住所，不必為今後的生活操心。但他拒絕了。　

常有人說，他在離開愛麗舍宮辦公室的時候，總是親手關燈。這是千真萬確的。我知道，這一舉動曾讓人感覺親切，不過，這對他來說算是家庭習慣，在科龍貝的家裡，沒有人的房子從不點燈。　

神奇脫險

　 1962年8月22日，總統的雪鐵龍車曾遭到法屬阿爾及利亞擁護者的槍擊。

　 問：在這次事件之後，流傳了許多你父親說的話。到底哪些確實是他說的呢？

　答：關於這個問題，應該參照我妹夫阿蘭．德布瓦西厄將軍的說法，他當時和我的母親就在車上。還有其他在場者如軍醫洛朗．德加的說法，他當時在護衛車上。那輛雪鐵龍車的兩個輪胎爆裂，變速箱壞了，玻璃也碎了，留下了14處彈痕，可它最終還是堅持到了維拉庫布萊機場。父親在稱讚了司機弗朗西斯．馬魯勇敢冷靜之後，立即前去檢閱儀仗隊，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他在穿過貴賓室登機的時候說：「這一次算得上險勝。」後來又說：「他們真是不會開槍。」他還對我母親說：「很好，伊馮娜，你真勇敢。」接著，又對我妹夫說：「在各種重要的場合，你有指揮權。這很好。謝謝，我親愛的阿蘭。」接著，他與他擁抱。不過，他等著單獨與我母親在一起。在飛機上，兩人坐在一起，父親對著母親的耳朵說：「啊！你真勇敢，伊馮娜。」母親後來曾對我說：「你父親說，如果我們那天遇難，那倒也還算死得勇敢，畢竟比死在床上好。」　

問：難道真是伊馮娜的小盒子放在車後窗旁才神奇般地阻止了子彈擊中將軍的頭部嗎？聽說那小盒子裡還放著你小妹妹安妮（戴高樂將軍最小的孩子，先天愚型患者）照片的挂件。

　答：這個小盒子就放在後窗旁，不過它並沒有被子彈擊中。但是，有一顆子彈從後面擊中了我母親坐著的地方，幸運的是它沒能穿透座位。那天，這個小盒子裡並沒有安妮的照片，我母親每個週末都要將她的盥洗用品和一些藥片放在裡面。如果說有什麼挂件，那就是我父親始終隨身攜帶的那個挂件，一面是安妮的照片，另一面則是核警報密碼。　

危難關頭

　 1968年5月27日，面對年輕人的造反，政權搖擺不定，菲利普．戴高樂與父親在愛麗舍宮進行了面對面的交談。可能正是在那個時候，將軍萌生了前往巴登－巴登的想法……

　菲利普．戴高樂講述說：我來到他的辦公室，看見他坐在沙發上。他看上去很疲倦，開始說話的時候顯得很冷淡，好像心不在焉，但他的眼中偶爾會閃現出惱怒的目光。我感覺他就像一頭準備猛攻的野豬。我們的談話充滿了激烈的爭論。我先談了最讓我擔心的問題。因為注意到總統府的安全設施不完備，我特別建議他在位於羅亞爾街的海軍部附近部署約250人的海軍陸戰隊突擊隊，以對付愛麗舍宮可能直接遭受的襲擊。

　 那幾天出現的抗議示威遊行越來越逼近總統府。他說：「這畢竟是一個脆弱的寓所，四周的花園都很方便進入。」

　可我感覺到他不耐煩，隨後，他突然間發怒：「你來這裡就是為了和我談論保衛總統府的事情！難道我們今天就沒有更重要的事情可討論了？」接著，他又緩和了一下，說道：「還是告訴我，你對這場不祥的鬧劇的看法。」我向他說了我的擔心。法國猶如一艘在暴風雨中無舵的船。他無力地說道：「政府不再遵從我的指令。我再也無法佔上風。實際上失去了對政府的控制權。蓬皮杜任由形勢惡化。這種狀況究竟要持續到何時呢？」我凝視著他。那個法蘭西第一抵抗者、那個向投降和對敵妥協說「不」的人、那個敢於對抗丘吉爾、羅斯福、斯大林的人、那個受到全世界欽佩的人，到哪裡去了呢？我現在看到，坐在我對面沙發上的是一個受到傷害和不抱任何幻想的父親，或許，他還有些惱怒，但更多的是厭倦了這場頗令人失望的鬧劇。經過數小時的深思熟慮，我終於鼓足勇氣、用儘可能平和的語氣對父親說： 「爸爸，要看到，您的統治現在結束了。法國人在擺脫了困境之後就不想再要您了。」接下來是一陣沉默。我再次凝視他。野豬突然恢復了常態。我感覺他要跳起來猛扑。我感到了自己的冒失。我剛才與之對話的並非是我的父親，而是國家最高領導人。　

問：你後悔走得太遠。不過，你當時是否知道會受到牽連呢？

　答：我很清楚，但需要把這些說出來。這是我頭一次允許自己以這種方式和他講話。可是，除了我母親，除了我，誰會有這種膽量呢？他僵在那裡，眼睛深陷在眼眶中，竭力壓抑怒火。接著，他站起來大聲地說，「我總不能將法國交給某個叫密特朗的人或某個叫科恩－本迪特的人吧！」變得大膽的我仍在堅持。我向他解釋，為使法國恢復平靜，需要製造一個選擇的機會。但是，首先他應該離開已成為陷阱的巴黎。　

臨終時刻

　 戴高樂將軍1970年11月9日19時35分去世……

　 問：他在1967年給你講過興登堡元帥的故事，是嗎？

　答：是1967年1月在科龍貝的家中，當時我正要離開巴黎前往洛林任職。他當時問我：「你知道興登堡和他兒子的故事嗎？」我回答說不知道。他給我講述說： 「老元帥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就對兒子說：『當死神進屋的時候，你要告訴我。』過了一會兒，興登堡躺在了床上。於是，他兒子對他說：『父親，他不在屋裡，不在門前，而在花園裡。』」父親想通過這種暗示讓我明白，在正常情況下，兒子總有一天要面對父親的死亡。　

問：他在臨終前曾說過什麼嗎？

　答：母親告訴我，父親發病時已無力講話，因為他十分痛苦。1970年11月9日，大約剛過19時，母親就聽到他說：「啊！我背痛。」他把手放在右後背上。母親看著他腦袋朝前倒了下去。不失冷靜的母親衝向餐廳叫正在擺餐具的夏洛特：「快點過來，將軍剛才感到不適。」接著，她又讓打電話給醫生和神甫，通知司機。此時，我的父親眼睛始終睜著，呼吸　很困難，身體抽動得很厲害。

　神甫進屋跪在他旁邊，為他舉行臨終聖事的時候，他看上去還算清醒，但確切地說，不知道他到底有多清醒，因為他非常痛苦地呻吟著，什麼也說不出來。19時 35分，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醫生當時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示意我母親，沒有說一句話。夏洛特想用雙臂摟住母親，怕她支持不住。不過，我母親不是那種放任自己情緒的女人，她表現得很堅強，幾乎毫無表情地打破了沉默，對醫生說：「他近年來受了太多的苦。他曾經堅如磐石。」　

問：「受了太多的苦……」她想藉此來說什麼呢？是精神上受苦，還是身體上受苦呢？

　 答：他在總統任期的後幾年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身體上都很勞累。在1969年全民公決後，他儘管心甘情願地離任，但並沒有得到解脫，因為他對沒能按自己的希望結束總統任期感到很失望。

戴高樂簡介

法國軍人、作家、政治家和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締造者。

1890年11月22日生於法國裡爾的一個天主教愛國主義家庭。1909－1912年在聖西爾軍校學習，成績優異，被譽為「未來優秀軍官」。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戴高樂英勇作戰，曾三次受傷，在凡爾登戰役中一度被誤認為已陣亡。二戰期間，當法國政府準備同德國談判停戰時，戴高樂離開法國前往英國，並於1940年6月18日在倫敦發出著名的堅持抗戰號召。此後，他作為自由法蘭西武裝力量的領袖，帶領人民積極反抗納粹德國。1958年12月，戴高樂當選為法蘭西共和國總統。1965年他成為首任通過全民普選當選的總統。1968年5月由學生和工人發動的叛亂，動搖了戴高樂的領導地位。1969年4 月，戴高樂在公民投票失敗後辭職。之後他隱居在科龍貝雙教堂村，直至1970年11月9日去世。（完）

來源：參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