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讀懂了阿Q

我見讀阿Q的人,每每笑阿Q,笑什麼?我納悶,他們讀懂了阿Q了嗎?魯迅為阿Q立傳,聲言「已經不止一兩年了」,「因為從來不朽之筆,傳不朽之人」,這話反被作者自己言中了。阿Q這個小人物,觸痛了我們的神經。《阿Q正傳》最初一段一段陸續發表的時候,「許多人都慄慄畏懼」。

有位叫王冶秋的先生談 「煮書」,他所謂的「煮書」即讀書如「熬中藥」。他「煮」《阿Q正傳》的體會,最是精妙不過。王先生認為,要讀懂《阿Q正傳》,至少要讀14遍以上:看第一遍,我們會笑得肚子痛;第二遍,才咂出一點不笑的成分;第三遍,鄙棄阿Q的為人;第四遍,鄙棄化為同情;第五遍,同情化為深思的眼淚;第六遍,阿Q還是阿Q;第七遍,阿Q向自己身上扑來;第八遍,合而為一;第九遍,又一一化為你的親戚故舊;第十遍,擴大到你的左鄰右舍;第十一遍,擴大到全國;第十二遍,甚至到洋人的國土;第十三遍,你覺得它是一面鏡子;第十四遍,也許是報警器……王先生是否真正讀懂了阿Q,我們不敢說。最令人感嘆的是西方有一位文化巨人羅曼.羅蘭,讀了《阿Q正傳》,滿含熱淚:「法蘭西也有阿Q!」

阿Q不僅震撼了中國人的心靈,也震撼了世界,足以引起人們心靈的震盪和對民族精神文化的思考。

阿Q始終在環境的扭曲下生存,這和所有的低層農民沒有什麼區別。阿Q悲慘得連一個姓都沒有。想姓趙,可在趙太爺的淫威下不敢姓趙。「即使真姓趙,有趙太爺在這裡,也是不該如此胡說的。」這是辛亥革命時期舊中國農村裡的一個雇農,不帶任何宣傳和政治煽動的真實的難以生存下去的雇農。「我的取材,多採自病態社會中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要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我是怎樣做起小說來的》)阿Q連家都沒有,是住土谷祠的「貧農」。阿Q的抗爭始終都是弱者的抗爭,自己在自己的臉上打嘴巴,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別一個自己,想想這是多麼深痛。我們看到一個要想在未莊生存下去的阿Q-----真難!阿Q在吳媽面前那一跪,令人震撼。但每一次抗爭,換取的都是越來越慘重的代價。他為此失業了,像乞丐一樣被攆了出來,連受剝削的資格都沒有了。對阿Q的死,抓過來就讓他死,那個圈畫得圓畫得不圓都不要緊。這便是阿Q的命運!

瞿秋白臨刑前想到中國的豆腐很好吃,想到魯迅的《阿Q正傳》「很可以再讀一讀」,這可以看作是他訣別人生時的留戀。錢鐘書談到《阿Q正傳》,說似乎要刪一刪,就激起了讀者的憤怒。金庸談到他的韋小寶受魯迅阿Q的啟發,結果下筆誕生了一個無賴。這裡,我們看到的是霄壤之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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