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國湧: 你還敢說「只有天氣預報是真的」嗎? 為什麼氣象預報也要這樣控制？

從2004年2月1日起，中國國家氣象局所制定的《氣象預報發布與刊播管理辦法》正式實施，1992年7月11日國家氣象局所制定的《發布天氣預報管理暫行辦法》同時廢止。舊「辦法」共13條，其中第11條只是籠統、模糊地說：「對違反上述規定，擅自向社會公開發布天氣預報和災害性天氣警報，且造成較大影響的組織或個人，國家氣象局和省（自治區、直轄市）氣象局有權予以追究。」而新「辦法」第13條則明確規定，有下列4種行為將被處以1萬元以下的罰款等處罰：「（一）未經許可擅自刊播氣象預報的；（二）擅自將獲得的氣象預報提供給其他媒體的；（三）未經許可擅自轉播、轉載氣象預報的；（四）擅自更改氣象預報內容，引起社會不良反應或造成一定影響的。」

在這4種行為中，如果說我們對第（四）項「擅自更改氣象預報內容」加以懲處還能理解，那麼對前三項的懲罰如此嚴厲確實令人迷惑。按照新「辦法」，要是「未經許可」，即使刊播、轉播或轉載了真實無誤的氣象預報也是不允許的，都將和「擅自更改氣象預報內容」一樣遭到懲罰。與舊「辦法」相比，新「辦法」顯然大大地強化了對氣象預報的控制，將懲罰的尺度也具體化了。為什麼要如此嚴密管制毫無敏感性的氣象預報？我的粗淺之見是氣象預報和所有人的生活、生產乃至健康都息息相關，對整個社會影響至大，權力之手又豈肯輕易放鬆，對絕對權力而言，風雨陰晴、酷暑嚴寒都直接、間接地影響著人心起伏、社會情緒，有些時候將真實的氣象預報公諸於世，可能會引起人心恐慌、社會不安，影響了穩定，所以氣象預報也要「講政治」、「講大局」，要按照權力的意志刊播、轉播和轉載，而不能聽之任之。

這件事讓我想起共產黨接管上海之後不久，報紙上一律不登天氣預報，所以當上海遭遇強颱風襲擊時，事先竟然毫無準備，造成了人民生命財產的慘重損失。書生氣未泯的共產黨人夏衍很納悶，就在一次會上提出這個問題。回答是：蔣介石的飛機經常來轟炸，發表氣象預報會給敵人提供情報。對此，稍具一點科學常識的夏衍困惑地認為，當時長江口就有美國的兵艦，上海一帶的氣象，他們肯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而且臺灣的氣象臺也能測出上海一帶的氣象。這簡直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政治笑話，難怪夏衍在暮年憶及還不無痛心。半個多世紀後，氣象預報再也不會有給敵人提供情報的嫌疑，可是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的權力依然想保持對它的絕對控制，最大限度地為權力的利益服務，這一思路和當年相比並沒有本質的變化。

過去，面對中國大陸普遍的新聞造假現象，人們還能說「只有天氣預報是真的」。有位朋友說自己不相信報紙和電視新聞上說的，從不看報、看電視，要看也只看天氣預報。而事實上，由於一直受到嚴密控制，氣象預報的真實性也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信的（即使大部分正常狀況下可能是真實的）。在ＳＡＲＳ威脅沒有解除，禽流感肆虐大地之時，《氣象預報發布與刊播管理辦法》的實施似乎算不上什麼重大新聞，但它至少表明，權力滲透社會生活各個領域的時代遠沒有成為過去。這是怎樣的一個社會呵，只要「未經許可」，即使連刊播、轉播、轉載真實的氣象預報都要遭到嚴厲處罰，還有什麼真實信息可以自由傳播？還有什麼真話可以無所顧慮地表達？「未經許可」這四個字如同四把鏽跡斑斑的利劍，懸在整個民族頭上，絕不僅僅限於氣象預報。

民主論壇(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