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在1989年六四事件上有多大責任，我們暫時可以不做論斷，但是他在中國改革上的貢獻，恐怕很多人還缺乏足夠的估計。必須瞭解從四人幫垮臺到整個 1980年代中國的政治環境才能估量鄧小平需要有多大的膽量和智慧，才能邁出改革的第一步、又能使它曲曲折折行進而不至觸礁。我雖然經歷過那個年代，現在想起來也覺得當年對那個阻力之大估計不足。反對四人幫，可以有一條很長的統一戰線。但是糾正毛澤東時代的錯誤，阻力就太大了。文革後期以來官復原職的老幹部，十個有九個反對。一點也不奇怪，毛澤東的所有錯誤政策，都是他們親手執行的，其中很多人還就是在這中間一級一級升上來的。同時，現行制度也在保護著他們的利益。同時，四人幫的殘餘勢力，從省委到基層還遠未清除。1981年我去山東採訪，就被當地四人幫勢力認為是胡耀邦派下來整他們的，結果就出現一封匿名信，瘋狂地咒罵鄧小平胡耀邦，把他們比作歷史上幾個朝代的奸臣，咬牙切齒，殺氣騰騰。那就是沂南縣和山東省委合作的產物。後來我又去了遼寧省。四人幫已經把縣委書記以上的領導班子都配備好了，據他們自己交待，江青一旦上臺，那就一個人也不需要換了。所謂「受四人幫殘酷迫害的革命老幹部」和四人幫分子往往穿一條褲子，這個現像在遼寧特別明顯。這兩種人合起伙來反對改革，就不奇怪了。
元老中間，幾乎沒有一個不是反對改革的。胡耀邦的地位就沒有一天安穩過，連鄧小平也不能不遷就他們。除了人所共知的1981、1983、1987三次政治大地震以外，1982年十二大前夕還破獲過一次軍內保守勢力企圖在代表大會上搞政變的陰謀，1985年保守派的另一次進攻，逼得胡耀邦不得不節節後退，直到必須髮表文章表示新聞界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自由也要收回。這兩件事很多黨內的人也不知真相。現在的情況如何呢？保守派的老傢伙裡還沒死的，只剩下一個薄一波了。他不是個好人，但是現在太老了，想興風作浪也力不從心了。因而，胡錦濤就比鄧小平和胡耀邦自由多了。江澤民究竟有多大本事？何況很多事他要反對的話，必須師出有名。比如說趙紫陽的處境吧，人失去自由已經十五年了，到現在他的兒子去看父母每月還只准許一次，還必須經過批准，為改善一下趙紫陽的處境，是誰也沒有理由反對，也不費多大力氣的。另一件令人不解的事，是兩位新人上臺之後，有些人的寫作自由非但沒有擴大，反而更加縮小了。比如前中組部部長李銳，本來是能夠在國內出書的，據說現在連發表文章都不准許了。至於另一些老人，北京的胡績偉、何家棟，上海的馮英子等等，也屬於名字不能在報刊上出現的。改變這種情況，會有多大危險呢？
(自由亞洲電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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