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打工族未婚媽媽現狀
採訪前言:未婚先孕,未婚先育,已是一個不容忽視的社會現象。據有關數據統計,青少年中未婚先孕、未婚先育的比例在以每年10-13%的速度遞增,而且越來越呈現低齡化的趨勢。對於未婚媽媽這一特殊的群體,也早已引起了社會各界的關注。然而,我們對打工一族中出現的未婚媽媽的現況的關注顯然是不夠的。我們外來工這個群體由於其構成的特殊性,注定了我們是處於社會的弱勢。我們這裡要關注的是這樣的一個群體:她們從故鄉來到異鄉,又從異鄉漂泊向異鄉,她們正處在人生的花季雨季,這樣的年齡本應是在學校度過的,但她們過早地走向了社會,走向了成熟,這注定了她們所受的教育是有限的,在處理人生的一些重大的問題上,她們不可避免的無所適從。當她們在本應絢麗的花季過早地面對要做未婚媽媽這一人生的難題時,她們是怎樣的孤立無助?她們的花季因此而蒼白、失血,她們有著怎樣的不為人知的辛酸與淚水?是什麼使她們的人性因此而扭曲?
一 失血的花季雨季
第一個走入記者視線的未婚媽媽叫盧芸。
盧芸:湖南嶽陽人。現年22歲,卻已是一個一五歲孩子的媽媽。盧芸看上去與她的實際年齡很不相符,臉色蠟黃、憔悴,看上去像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在東莞厚街租了一間小房子,房間最多隻有七八個平方,放下一張床就沒有什麼空間了。房租一個月90元,這就是盧芸和她五歲兒子的小天地。兒子還小,尚不懂得人世間的辛酸,見到記者,很調皮,也很壞,不停地翻動記者的採訪包。盧芸將兒子罵了一頓,兒子才老實了一點兒。記者掏出二十塊錢,讓盧芸的兒子拿去買東西吃。盧芸推讓了一會兒,才點頭叫兒子拿著,小男孩拿著錢,一溜煙地跑了。盧芸看著兒子的背影,長嘆了一口氣,眼裡滿是憐愛,卻又有一種難以掩飾的無奈與無助。
我們的話題便從盧芸的兒子身上說開了。盧芸說兒子名叫盧餘生,是取劫後餘生的意思。小余生已經5歲了,在厚街的一傢俬營幼兒園讀中班。幼兒園一個月學費加生活費要300多塊,加之母子平時的花銷,盧芸的經濟狀況便分外的拮据。盧芸在一間服裝廠做車衣工,因為技術好,老闆很信任她,一個月能掙個千把塊錢。廠裡的人都知道她的事,老闆娘也很同情她,便特許了她晚上不用加班。每天早晨,天剛亮,盧芸便將兒子叫醒,洗漱完之後送到幼兒園,晚上下了班又匆匆接兒子回家,買菜、做飯。
記者問盧芸,為什麼不將兒子放在老家上學,這樣她即可以安心工作又可以多省下一點錢,也好為兒子的將來作打算。盧芸苦苦一笑,說,沒結婚就生了小孩,父母都被氣了個半死,都說不要認我這個女兒了,再把孩子送回去,還不被人笑話死。再說,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有兒子是我的寄託,我一天不見他便像沒了魂似的。說到兒子,盧芸的臉上總是浮著母性的慈祥與愛憐。當記者小心地問及孩子的父親時,盧芸遲疑了好一陣子,半天才說,哎,都已過去這麼久了,我現在也不再恨他了。其實,我們當初是真心相愛......
在盧芸的緩緩訴說中,我們知道了盧芸的故事--盧芸是1995年來廣東打工的,那時她才剛剛初中畢業,家裡說女孩讀書沒用,她便出來打工了。盧芸打工的第一站是在南海平洲,正是在南海平洲的一間鞋廠裡,她認識了孩子的父親胡某,胡是江西人,他倆認識那年胡某也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孩子,兩個人在同一條拉上做事,青春年少的心互相吸引,便相愛了,愛得纏纏綿綿,沒多久,他們便發生了性關係。當時她還是很害羞的,又害怕懷孕。她多次讓胡某去買些避孕用品,胡某都嫌不好意思。後來工廠進入了趕貨期限,每天加班加點,盧芸發現她的月經已有兩個多月沒有來了,一直說請假去檢查一下,卻請不到假,這事就一直拖了下來,等到他們再到醫院檢查時,孩子已有四個多月,醫院已不讓做人流。
盧芸說到這裡時,讓記者等一下,兒子出去買零食很久了還沒回來,盧芸放心不下,說出去找看看。不一會兒,盧芸拉著兒子的手回來了。盧芸說她不願當著兒子的面談這些事情,兒子現在已能聽懂一些事了,經常問她:媽媽,為什麼別人都有爸爸我沒有?記者問盧芸,有沒有考慮過找一個可靠的人嫁了?盧芸苦苦一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說,你看我這樣子,還嫁得出去嗎?記者笑著安慰盧芸:你看上去並不老,只是有點憔悴,其實要仔細看你的五官還是挺漂亮的。盧芸笑了,拿出了她以前的照片給我們看,照片上的盧芬清純靚麗,你怎麼也無法相信,這就是5年前的盧芸。而短短五年的時間,盧芸經歷了從少女到媽媽,而且是未婚媽媽地轉變,由於未婚生子,盧芸要承受太多的壓力和內心的痛苦。告別盧芸,厚街的街頭已是燈火璀璨,我們甚至無法對這個可敬的母親說一句再見,只有在心底裡道了聲珍重。
相比盧芸而言,另一個湖南妹小雪的故事,就更多的讓記者在哀其不幸時,多了一份怒其不爭。
小雪的處境要比盧芸好得多,最起碼在經濟來源上,她暫時倒不用為錢而發愁。小雪一個人在寶安石岩上排村租居了一套兩房一廳。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帶著一歲的女兒,管好自己的一日三餐。她的活動天地,也就是這兩房一廳,和從租屋到商場的路上。由於整天閑居在空房裡,小雪和她的女兒一樣,有一種病態的蒼白。小雪話不多,說話聲音很輕、很慢,小雪說她肯定得了憂鬱症。在與記者的交談中,小雪多次提到了一個死字,而事實上,小雪今年才20歲。 小雪是個「二奶」。當然,這是一年前的事了,自從她生下一個女孩之後,包
養她的男人便很少到她這邊來了,也不再給她錢。不過小雪說她現在不愁錢,最起碼這三五年不用為錢發愁。
小雪是湖南冷水江人,剛到寶安時,便在石岩一間電子廠上班,當拉妹。那時的小雪,有著很多的夢想,夢想當明星,當模特。那天廠裡的老闆巡視車間,發現了漂亮的小雪,便將小雪叫到了辦公室,說願意包下小雪,每月給她兩萬塊,如果小雪能為他生個兒子,再多給她二十萬。二十萬!對於才十八歲的小雪來說,是怎樣的一種誘惑?有了二十萬,許多想都不敢想的夢就可以變成現實了。就這樣,小雪離開了工廠,給老闆做了二奶。很快,小雪懷孕了,五個多月的時候,老闆帶著她去醫院照B超,查出懷的是女孩,老闆毫不猶豫地讓小雪做了引產,那一年,小雪十八歲。再後來的一年多里,小雪三次懷孕,又三次墮胎。直到後來終於檢查出懷上了兒子,老闆和小雪都欣喜若狂。沒想到,等到孩子降生,卻是一個女孩兒,老闆從此便冷落了小雪。二十萬當然成了泡影。
如果我生的是兒子,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小雪這樣對記者說。我真是沒有用,連一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這是小雪對記者說得最多的一句話。面對在花季便淪為富商生育工具的小雪,我們的任何安慰都顯得蒼白無力,任何的批評都會顯得過於殘忍。畢竟,她還小,畢竟,她也是我們血脈相連的打工姐妹。對於以後的路該怎麼走,小雪說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盧芸也好,小雪也罷,都是因為在人生的花季,過早地當上了未婚媽媽,從此,她們的人生,開始蒼白、失血。我們不知道在珠江三角洲,有著多少盧芸、小雪這樣的打工妹,我們也無法統計出一個大約的數據,但從密佈在珠三角的非法診所(這類診所主要的業務就是人流和「治療性病」)之多,我們可以想見這不是個小的數字。
二、未婚媽媽的結婚夢
在記者接觸、採訪的眾多未婚媽媽中,陳若是比較特殊的一位。陳若成為未婚媽媽,不是出於對性知識的無知,用她自己的話說,這一切都是她設計好的。只是陳若畢竟年輕,她能設計好成功地懷孕並且順利地將孩子生下來,卻無法達到她預期的結果--結婚。不過陳若說她不會放棄,她還在努力,陳若說她相信她最終會成功的。陳若這樣說時,臉上便會浮起一種對未來幸福生活的無限神往。
讓我們來看一看陳若所謂「不會放棄」和她所期待的「成功」--結婚--是怎樣的渺茫。陳若的職業是廣州某酒店的包房服務員。這份特殊的工作,使她得以認識許多在廣州這個都市生活得比較好的人。加之來自大連的陳若天生麗質,如果陳若再多讀一點書,一定能很輕鬆地成為這個城市的白領一族。無奈陳若只讀完了初中,她的白領夢,便因此而變得遙遠了起來。當然,在酒店做服務員,不止一次有客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要包下她來,陳若都付之一笑。 我一直不知道阿堅是個結過婚的男人。陳若說。阿堅是陳若的一位顧客,來的次數多了,便熟了起來。阿堅的風度、談吐,都在無形中征服了陳若。重要的是阿堅從來不同陳若開那些無聊的玩笑。阿堅是一家電子公司的經理,雖說也是打工一族,卻是貨價實的金領。陳若說,其實說不上誰追誰,兩人便好上了,一好便是一年多,直到陳若追著要同阿堅結婚,阿堅才吞吞吐吐地告訴她,他是有老婆的。不過阿堅說他不愛他的老婆,他說他會同老婆離婚的。陳若信以為真,於是開始了美麗的等待。這一等,又是近一年的時間,阿堅卻根本沒有要離婚的意思。陳若瞭解到阿堅的老婆是廣州人,家道頗為殷實,他們結婚已三年,至今未生育孩子。於是,陳若的所謂計畫便在這一刻開始萌生,後來每次同阿堅做愛,陳若都會將避孕套偷偷地弄破。功夫不負有心人,三個月後,陳若終於如願以償地懷上了阿堅的孩子。
「從醫院檢查回來,我一路上是在飛一樣,我以為我的幸福生活馬上就要開始了。」陳若苦笑著點了一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從陳若吸菸的姿勢看,她已是有了不短的煙齡了。果然陳若說:心情不好時就吸一支,吸多了,便有點習慣了。
懷孕後的陳若,在興奮與緊張中期待著她的幸福將來。她一直瞞著阿堅,直到阿堅發現時,肚裡的孩子已有七個多月。接下來的日子,陳若開始了艱辛的胎兒保衛戰。阿堅讓她引產,她堅決不從。胎兒不到九個月,便早早地來到了世間,是個兒子。有了兒子這張有力的王牌,陳若開始加緊了逼阿堅離婚。阿堅開始是敷衍她,後來乾脆躲著不見她,最後逼急了,阿堅很明確地告訴陳若,他是不會離婚的,雖然她老婆不能生育,阿堅能有今天,與他老婆的家庭不無關係,阿堅無法舍棄這一切。
記者問陳若,那你就打算一直這樣等下去?陳若又抽了一口煙,粲興
- 關鍵字搜索:
-
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