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 中國首富的私有化之路

馬明哲可以說是中國「創富神話」的一個代表。這個只有初小文化的原司機，帶著一個佛教的朱紅念珠手鏈，在他深圳寬敞的辦公室裡掛著佛教和道教的書法。作為共產主義中國的一家國有大型金融集團的負責人，這樣的裝飾可是出人意料。

一夜成就的富豪

馬明哲是一個頗具神秘色彩的人物，幾乎從來不接受媒體採訪。但馬明哲的成名似乎又是媒體一夜造就。

2003年初，中國新銳媒體《外灘畫報》首次披露，馬明哲通過兩家關聯公司實際控制中國平安保險（集團）股份有限公司17.61%的股份，其中，通過深圳市江南實業有限公司持股9.71%，通過深圳市新豪時投資有限公司持股7.9%。

在媒體的聚光燈下，幾乎是在一夜之間，一家資產高達1500億的國有金融機構，在馬明哲「改革創新」的外衣下被私有化了。而馬明哲這個歸屬深圳市政府管轄的一個局級幹部也似乎在頃刻之間成功「轉型」為中國最大的民營企業家，並順利當選為中國第十屆全國政協委員。《新財富》的公開報導，更把馬明哲列為「中國400富豪」之外的更具實力的隱性富豪。

公眾在驚嘆又一個「富豪」神話的同時，更對致富奇蹟產生了興趣。在人們對平安公司所取得的非凡成就讚嘆不已時，馬明哲這個「教父」級的金融界第一猛人和「常青樹」，卻一直倍受爭議，是非不斷。人們對其成就背後的「原罪」更是猜測紛紛。

探密新豪時

公開的報導稱，1988 年，當過司機的馬明哲成功地說服他的老闆－－一家國有大型貿易公司中國招商集團的負責人，讓他創辦了一家保險企業平安保險公司。後來，他說服別人給自己和幾位平安的高級管理人一些平安的股份。

這些股份就是通過深圳新豪時投資有限公司持有平安公司的股份。名義上，新豪時公司代表平安公司的員工持股。但在實際操作上，這些股份又基本上都是由馬明哲所把持。也正是這些股份，奠定了馬明哲對平安公司這家國有大型企業的「話語權」。

另有知情者向記者報料，馬明哲實際持有的平安公司股份遠比公開報導的多。

一位自1988年就跟隨馬明哲打天下的一位原平安公司高層告訴記者，新豪時公司實際上還控制著其他為數眾多的平安公司小股東。

1996年，平安公司的部分小股東對該公司的股利政策不滿，提出退還認購股份的要求。為了平息這幾家小股東的不滿，馬明哲授意由新豪時公司出面受讓這幾家股東的所有股份。1996年至1997年前後，新豪時和這幾家股東簽署了股份轉讓協議。這樣，在當時，新豪時所實際持有平安公司的股份比例由7.79%上升到9.26%。

據原中國人民銀行保險司的一位陳姓官員回憶，1997年，平安保險公司曾發文上報人總行，請求批准新豪時增持股份。人總行當時考慮到新豪時公司員工持股的性質以及新豪時原有股比已經接近10%的法律上限，故沒有批准。

但馬明哲在實際操作上，卻已經通過新豪時公司受讓了這部分股份。而平安公司在對外披露、以及對相關的金融監管部門報送的股東名冊上，都刻意隱瞞了新豪時實際持股的比例。

另外，一九九六年，平安公司在第二次增資擴股時所引進的深圳市萊英達(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也在馬明哲的安排下轉讓給了新豪時公司。據傳，這部分股份與遭中國司法機關通緝的原萊英達公司董事長範惠明有關。這部分股份超過6百萬股，佔平安公司25億總股本的2.4%以上。由於同樣的原因，在公開的材料上，平安公司也隱瞞了新豪時公司所受讓的這部分萊英達公司所持有的股份。

2003年8月，百年老刊《今日東方》的封面文章「掌控平安」對新豪時公司所持有的平安股份的資金來源提出了質疑。後來，該刊於2003年底被國內有關部門關閉，更有人懷疑是由於該刊的這篇公開報導開罪了馬明哲及其背後更強大的政治勢力，而遭遇「秋後算帳」。

資本來源之迷

有平安內部人士向記者報料，深圳新豪時投資有限公司持有平安公司股份的資金，系由平安公司下屬企業擔保，使得新豪時公司從廣東發展銀行獲得了相關的銀行貸款。而馬明哲的夫人陳園正是在廣東發展銀行深圳分行擔任要職。平安保險公司在該行亦有著上百億的銀行存款。

無論如何都不難想像，馬明哲參股平安公司時所可以調動的資金，遠不是平安保險公司職工們的工資獎金所可以積累出來的。

但也有人士反映，2000年10月，排名僅次於馬明哲的原平安公司趙姓常務副總經理的辭職，也與此有關。

馬明哲在公司內部曾安排財務工作人員將壽險業務員佣金節余總計數億元人民幣，挪用為員工資產，用來交給新豪時公司增持平安公司的股份。由於按照中國內地的法規，業務員佣金節余屬於公司資產，挪用屬於嚴重違法事件。因此，遭到以趙姓經理為首的財務人員的強烈反對和抵制。

隨後，趙因此與馬明哲話別，轉投另一家國有大型保險企業旗下。業界也因此一直盛讚趙為人耿直、堅持原則。對馬明哲排斥異己的手段嗤之以鼻。《21世紀經濟報導》的一篇文章，更披露出平安公司眾多高層僱員紛紛作別馬明哲，並對其背後更深層次的經濟原因提出了質疑。

面對掌握核心機密的財務經理「以腳投票」，馬明哲不惜耗費900萬港幣的年薪重金邀請原安達信會計事務所合夥人湯美鵑加盟平安。但在2003年初，升任平安公司第二把手的湯美鵑亦話別平安，選擇了「離開馬明哲、離開危險」。

事後，有媒體猜測，也許在和馬明哲相處的兩年時間裏，安達信公司由於假帳醜聞而引發的地震，使得湯美娟選擇了提前離開「危險」。而湯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亦聲稱自己是一個「幸運」的人。

江南謎底

對於馬明哲而言，通過新豪時公司一家持有平安公司的股份，顯然不能滿足其對這家國有公司完全控制的慾望。馬明哲更通過一葉姓廣東商人，並在葉的幫助下，通過江南實業公司控制了平安公司更多的股份，甚至高於新豪時公司的持股比例。

1992年9月9日，葉姓廣東商人以400萬創建深圳市浩大實業公司，後於1998年更名為深圳江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並增資至1億元人民幣。深圳景傲實業有限公司出資4800萬，持股48%；深圳德利星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出資5200萬元，持股52%。而無論景傲實業還是德利星投資公司，工商註冊登記的法人代表都是該葉姓商人。葉姓商人還擁有眾多的私人企業。其中最出名的深圳安星公司，更幾乎壟斷了平安保險公司在全國各地所有分支機構的辦公職場裝修和辦公傢俱配備業務。

根據原中國人民銀行保險司官員的回憶，也同樣是在1998年，平安保險公司上報人民銀行，請求批准該公司原股東單位深圳江南經濟開發總公司，將其原持有中國平安保險股份有限公司的股份（金額474,423,653.44元，佔25億股的9.71%）轉為深圳江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持有。

可以看到，江南實業公司只有1億元人民幣的資本，卻成功的接手了價值4.7億人民幣以上的平安股份。這難免讓公眾對江南實業公司背後更深層的背景產生興趣。

到了2002年7月，深圳江南實業發展有限公司的股東變成了另外兩家，深圳市景傲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出資8887萬元，持股88.87%；另一家謙文顧問(深圳)有限公司出資1113萬元，持股11.13%。也就是說，表面上看，馬明哲主要是通過景傲間接持有平安股份。

於是，通過「瞞天過海」的創新手段，馬明哲實際控制了平安保險這家國有公司20%以上的股份。按照2002年10月，香港匯豐集團購得平安公司10%的股份付出6億美金的價格計算，馬明哲所持有的這些股份的價值高達上百億人民幣。

而在這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資本安排中，馬明哲的資本從何而來？監管機關為何視而不見？國有股東為何情願將巨大的盈利空間拱手讓給馬明哲個人？這些都給人以無限的猜測。

但無論如何，一家國有金融機構，似乎已經從法律上被私有化了。在私有化的過程中，更造就了中國首富的又一個「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