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豐:也談毛澤東「熱」
肯定地說毛澤東的屍還不了魂!這個心是不必擔的。人不在國內也就不能對這「熱」有切身的感受,但毛已「熱」過兩回,那時在下還在大牢,與難友陳蘭濤、張傑專門討論過。那時陳蘭濤教犯人外語,有錄音機,能聽廣播;張傑按時看報,把他認為該讓我讀的一一開列,我到週六去閱覽室瞭解大概。今讀朱學淵先生的《尊毛復古,是在政治上幫倒忙》,又讀美國之音的高程二先生的辯論。也藉機會談談看法。
先說節目主持周幼康,以「言論自由屬之人人」而賦予高程辯論的對等性,其實未必妥當,因為「言論自由」規定的是人的利權,它事實上是以人的物質平等性為根據推出並支持社會平等性,它的意思不過是說:物質之人是獨立的,意志當然應該是無束縛的--自由意志;周幼康的話只是一半,還有另一半:言以載道,所以言論自由是以追求真道理為歸宿的。當然這裡不是說,你說的不是真道理就不許你說,而是言者應以人類思維的共同原則來做言的出發點和追求點,不只是在周幼康先生主持下有辯的自由,更重要的是言者應就辯論而發生自覺思考,自覺求真的自由。思不是想,想只是個體意志,不對真假負責,想不是認識立場。
思是用共同的標準遵守共同的方法和程序,對被思考材料做出判斷。思是認識立場的。所以,言的目的在於求道理或結論的為真。用周幼康先生的原邏輯:「言論自由」,當然可無誤推出「人人有競技的自由」,競技的自由並不能歸結為人人有參加奧運會、全運會、省、州運會的自由。人家不讓你參加,就剝奪了你的自由啦?自由概念還包含「努力的義務」,用努力去求真果實,是言真果,言真理的自由,不是胡攪蠻纏的自由。如果一個人就沒有求真的自覺,他自由來自由去又有什麼價值?所以自由就是求真,真道理才能在某一方面影響社會。實踐中的自由是開放的,一個人的自由是在他的環境裡,一個專項課目的自由既在這個領域裡,又在該領域的不同階段裡。
我相信自己有在網路上與胡溫爭論某理真與偽的自由,也相信我沒有在任何體育項目上參加正式運動會的自由。我是否應有這一自由,早在我的最切身環境裡得出來了,沒有人會支持我以市隊隊員參加省運;同理,不能要陳景潤同志寫地質學論文。
人是個別的,特定的,普遍的自由精神是以每一個人的個別性、階段性為條件的。咱還是別批准林黛玉參加中國女足的自由吧。程君服教授有反台獨,有研究毛澤東的自由,不等於說在評毛問題上他有與高文謙對等發言的資格。程先生是教授,但他是某一專業的教授,在他的專業裡有很受尊重的發言權,但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權狀況的評估,對毛澤東功過人品的評估,我們還是不要賦予他進入正式場面的自由吧。他沒吃過草根,樹皮,他沒受過酷刑,也沒見過荳芽腿頂著吹脹如氣球的肚子的孩子,更沒見成堆的白骨,他沒見惡警怎麼用刑,所以他沒有這個自由的資格,中華人民共和國那麼民主,那麼強盛,他幹麼不去享享那裡的自由,賴在美國享受不自由?在這個領域裡他是不可能自由出令人敬佩的成果的。
而高文謙先生說自己是學歷史的,所以「要用事實來說話」,其實也不全當,只能說用事實來支持論證,把事實做成分析的材料,結論要從事實裡推出。因為「新陳代謝」就是一個事實,可誰的感覺能力能切實經驗它呢?
還是讓我們切入正題吧--
一、毛澤東「熱」,是對著什麼「熱」的?
說毛澤東熱,這只是看到一個事實,承認一個事實,或指出社會的一種現象。但說這是個事實絕不等於是一個真值描述。只能說視野中的確出現這一現象,並不能在絕對的意義上說它就是一個事實,絕對的意義指出不僅使用日常的眼光,即使使用了思維眼光它還是那個事實。
九二、三年出了一股對毛的懷舊;九七、八年復發了這種懷舊;今天又出現了。這是我們的視覺所能看到的,因而是確實可靠的現象,但並不能肯定這一現象是「熱」這個概念能準確描述的,不能看成是毛屍的還魂。毛屍還不了魂!--因為現實世界上並沒有一種無原無故的現象,一種孤零零的機械現象。任何事實都是環境裡的事實,任何現象都是背景裡的現象。它所以顯現出來,成為現象,是由環境要素決定的。所以,要結論任何事實任何現象,都必須還原回該現象的(時代、社會、人文)背景中,考證促其形成的是哪些要素,就著形成它的要素,才能給予正確命名。
能成為社會現象的總是一種較普遍的流行,一種足以構成現象的流行總是該社會的某種情緒,而情緒又總是因「的」而發,對「的」而發;或者由某種刺激所引發--情緒是對著刺激它的那些事態的。
一定時代一定社會的情緒,是對那個時代那個社會主流風氣的呼應--或者是響應附和,或者是嘲諷反抗抵制。現在在美國的尖嘴利齒女作家張辛欣八十年代初發表一篇短篇小說(是不是叫「黑色君子蘭」我忘了),她針對的是當時橫掃中國的「君子蘭熱」,十四萬元一棵的君子蘭這股虛華之風是不是被她的小說所蕩滌,這不敢說,但那小說的確是掃蕩力量中的一流,其實張辛欣是塞萬提斯寫《唐吉柯德》掃蕩歐洲騎士熱的摸仿。
因此筆者認為應把「毛澤東熱」理解為一種情緒,對它的解釋就得追問:懷舊毛澤東,懷他的什麼?懷毛澤東的時代的什麼?那些最熱烈地高擎毛澤東的人所擎的又是什麼?
然後再問:這樣一種情緒是對著現時的什麼的?--這個問題也可以反而問之:是這個時代的那一主流風氣有如此大的概率如此強烈的作用力刺激出這個時代的這一特定流行?
這種風氣就是這種情緒暗流所指向的--「的」,對毛澤東的懷舊所內含的是「窮的平等性」,懷舊就是懷舊,舊裡有十個要素,懷舊者只懷其中一個或兩個或全部都無可無不可,他們對「窮」予以舍棄而專懷「平等」,也不能指責他們犯錯誤,自由嘛!這種懷舊的潛隱台詞就是對現政權的普遍腐朽、現社會的分配不公造成的兩極分化,現社會的秩序的嚴重失控,表示無可奈何的激憤!感嘆!抗議!是對這個現實社會前途的悲觀,是對這個現實政權的憤怒與發泄。一句話:對毛澤東懷舊是這個社會的理念的崩潰的證明,但不是理念的重建,是這個社會的信賴的喪失,卻不是信賴加重建。
我對朱學淵先生對程君服先生的批評不持異議,但對朱先生的毛澤東熱是「對改革開放、真理討論的倒退」不能贊同。
「復古」,「幫倒忙」這種結論要求條件--必須對著已經進化了的社會理念,或者社會信賴,國內發生的「毛熱」是用於諷譏與對抗,不是建立,它只負責對現政權的破壞,不負責新觀念的創建與進化的推動。我認為導致朱先生這一觀點的原因是先生還不自覺地在唯物,唯物就是心因附在物上而外化:認識對象應唯物,對象就是物麻,但這兩個時期的兩個立場卻是心,你得對每一個心都獨立地做出認識,找到等作物,而後來比較;在還未各自定價時不能發生比較。
鄧的批毛和今日的搗江是兩個不同的社會任務,各指向不同的目標,求不同的果實,是任務不同的兩個時代;任務既不是一個,實現任務的觀念也不可能是同一個。鄧出山之初,社會任務是對著由「毛澤東萬歲」所造成的心靈封閉和經濟落後,是在「明智一般」上來講思想解放的;而今天所針對的是由鄧小平提出,由江澤民推到登峰造極,使社會進入失控,他們的改革開放路線所造成的中華人文的崩解和倫理淪喪,即整個的社會沒有公正可言,社會已不是把公正做為支點,社會明目張膽地掃蕩人類公正。
這個現實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就是沒有正義。
而實踐檢驗真理的爭論所針對的是我們思維的普遍僵化和異化,它指向毛澤東這具殭屍,是人向自我的回歸。而今天的毛澤東熱只是指向社會拒絕正義這個斷面現狀,現實社會的本質就是為絞殺正義而服務的,政權之基已不是奠立在人際關係上,而是奠立在利益上;只有在人際關係上才有正或不正,利益上卻只是佔有與獲取。阻撓著中國社會進步的,橫亙在那裡不讓我們匯入到人類同一理念的就是這個現實政權。嚴峻的問題是政權並不問社會分配公不公,人際聯繫正不正,階層怎麼樣分化,它只問自己怎麼樣才能不倒不垮。
江澤民以他特別邪惡的人格個性或許還有一些心理變態,而成為這個時代的符號與象徵,在這裡毛澤東是被做為原始公平的符號,被回憶被用為對江澤民的比較與否定的。我們不能要求符號的意義在各方面都符合一般邏輯。
毛澤東熱這種情緒流與社會主流的腐敗風氣相對仗;毛澤東這個人與江澤民這個人相對仗;是符號的毛澤東與符號的江澤民相對仗;是原始的窮公平與現時的賣血大軍染愛滋,一盆玫瑰價十萬相對仗,連毛澤東寫的詩,寫的字也與江澤民的胭脂詩、歪邪字相對仗,……懷毛只是貶江,刺江!
所以不能說對毛澤東的懷舊是尊毛復古,毛澤東熱針對的對象是有限的、具體的,它要否定要嘲諷的對象也是具象的,並不能動搖對共產主義、對共產黨、對共產革命的的徹底性否定!也不能使他的殭屍復活。因為將他選為對江澤民的否定符號是由弱勢群體完成的,只要臭了江,蔑視了江,情緒就獲得滿足。而且它是在較孤立較斷裂的層面上對著社會喪失正義而發動的。
如果我們能回顧遼陽、大慶的工人領袖為什麼把行動口號限制在最低水平,甚至不得不在共產概念下來進行,也就明白了為什麼不是鄧小平熱而是毛澤東熱了,中國倫理的真正破壞者是鄧小平。是「經濟建設為中心」這個口號與這條路線和他的「六四」屠城,經濟建設為中心是十分錯誤的,是典型的功利主義路線,是經濟決定論的世俗化與實用化;是對人類倫理,人類文化就是人本的公然踐踏與歪曲!
鄧小平的罪行是使倫理的中國不清不混地走上了倫利倫功的中國,毛澤東熱所要的就是倫理,不是說毛澤東倫理,「毛熱」所要對抗的就是倫利倫功,當然只能用毛為符號。
還有我們得看清毛澤東熱是在共產黨概念內對共產黨的諷剌,共產黨承認的領袖就這三塊料,當下這個非倫理時代是由後邊的二塊料造成的,當然只能用毛來損江抑江了。毛澤東熱只能算中國民主進程中的階段性情緒,起到了搗江醜化江拋棄江的作用,只要有正面民主進程工程湧現與引導,它立刻會讓位,會匯聚到正面價值中的。完全不必擔心有尊毛的逆流發生,更不會復古倒退。
老實說現在提出把老毛掀出大墳是不明智的,每天都有那麼多殘害人命的事發生,熱血白骨,我們應把精力投放在這些事關生死存亡的案例裡,選擇可能性較大,喚起性較強,發動時從表面看不至於對中共傷筋動骨,但引發的果實卻很理想的,而且又有國際同情的案件,咬住不放:一個香港、一個臺灣、一個法輪功;如能爭取出一個較完整的個案突破,意義是大的。
如黃靜被姦殺一案,時間長,關注廣,黃母個人生死置度外,又有李建、劉路、艾曉明、陳玉川、楊銀波等國內力量,成功的機率相對要大。這才是當務之急。掀毛鞭毛是個遲早的事,他躺那裡二十多年了,再躺幾天吧!再說必須是民主力量來掀來鞭他,才是民主權威的確立。
看樣子04年要出大事。
留給胡錦濤的時間不多了,留給民主陣營的時間也不多,當然民主有在進程中成熟在進程中完善這個優勢,但總的來說,到了建立思想綱領、預設組織路線的關口了,國內必須盡快形成實際旗艦,提出任務,指明攻擊方向,對非主攻方向要遇回。否則巨變到來會手忙腳亂,又可能付出較大代價。
題目國內出,文章海外作。任務國內定,攻勢海外發動。
我們的腳已被日頭帶進了:需要處在美國的那些山頭作出可靠準備的時候了。
(來源:《網路文摘》,徐水良主編)(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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