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的細節讓我們淚水長流

整個上午我都坐在電腦前,一條一條地瀏覽關於重慶開縣井噴事故的消息。我不想諱言,我的淚水流得很厲害。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古訓,我也知道我的同事們就在身邊,而我的一舉一動都將進入他們的視線。我還是流淚了,而且近乎鳴咽。災難中,到底是什麼讓我們淚水長流?

191人罹難,這一事實帶來的震驚說到底是抽象的,更大的衝擊來自一些細節:

房屋旁邊的路上,一個30多歲的女人面朝土地趴在地上,手上抱著一個12歲大小的男孩,兩人都已經停止了呼吸。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躺在路邊,顯然停止了呼吸。在他身邊的瓦房門口,一隻雪白的兔子安靜地躺著。一家住戶的走廊上,兩個身穿粉紅上衣的年輕女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沿途路上不時還看到逃生者掉下的衣服、鞋子。(中國青年報12月26日)

就是這樣的一個一個特寫鏡頭閃現在我腦海之中的時候,我開始管束不住自己的淚水了。母親和孩子,男人和他的兔子,粉衣的姐妹,按照他們慣常的生活軌跡,天亮之後他們將迎來一個再平常不過的一天。然而,一種嘶叫著噴湧而出的氣體,就在一瞬之間將他們定格在生命的盡頭。悲劇就是把有價值的東西撕給你看,災難所撕毀的恰恰是人世間最有價值的東西--生命。

也許沒有災難我們永遠不知道在重慶的一個村子裡,還生活著這樣的一些人,但我們願意不去知道,他們也願意默默無聞。我們的淚水首先為這些逝去的生命而流,因為在一定程度上,我們就是他們,他們就是我們,沒有輕重貴賤的區分。生命,存在時也許庸常不過,但再平常的生命都不該被剝奪,包括被災難剝奪。

當災難降臨時,人們愛惜生命,他們奔跑,他們逃離,奔跑和逃離是每一個生命由生俱來的權利,這種權利的行使應該得到我們的崇敬。然而,同樣有人受職責和愛的驅使,他們放棄逃生,而奔赴死地。參與救災的公職人員如此,普通百姓同樣如此。

12月26日的重慶晚報刊發了一個救援者的搶險經歷,他不僅要把居民往外圍疏散,而且要阻止居民往回走--「其中一位是騎自行車的中年人。我攔住他,他卻固執地要回去,說他的家人全部都還在睡覺,他必須回去--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一起!我在自行車後面狂追了將近50米,還是被他遠遠甩下。看著他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中,我喊啞了喉嚨,差點掉下淚來,只希望前面的人能把他攔下。災難面前,我第一次真正體會到親情的偉大和生命的可貴!」

在該報的另一篇報導中,我看到了如下的文字:「48歲的廖百伍說,他家離井噴處約600米。天明時見很多人在跑,他立即回家,還沒進屋就看到院壩躺著死狗和死雞,豬圈內的過年豬也死了。突然間,他頭昏腦脹、呼吸困難,支撐著打開門一看,女兒趴在地上一息尚存,忙抱起嘴對嘴人工呼吸,很快女兒死在他懷中。找到老婆時,她早死了……」

我們無法確定這兩則報導中的中年人是不是同一個人,但願不是。我希望騎自行車的中年人回家後成功地救出了他的妻兒老小,他為了親人的生命而置自身於不顧。面對這些在災難中被奪走生命的人和甘願放棄機會的人,我們流下淚水,因為悲憫,也因為感動。然而,我不希望自己流淚,也不喜歡所有的細節,因為我和所有人一樣痛恨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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