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晉: 胡錦濤來訪的前前後後

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來訪澳洲，對澳洲政府、在澳的華人以及中國政府的反對派都是一件大事。胡錦濤自去年11月接任中共總書記以來一直倍受矚目，澳洲作為胡錦濤成為中國最高領導人以後比較早造訪的西方民主國家，對澳洲、對中國、對這裡的反對派都具有各自理解的特別意味。至於澳洲和中國方面的意味，在這裡我不做分析，我只想說明作為中共反對派對胡錦濤來訪澳洲一事想要達到的目的和初始動機。

海內外對「胡溫新政」的讚譽頗多，期待也高。胡似不同於尸位素餐無意走民主化道路的前任江澤民和背上天安門事件罪責的李鵬，他給人感覺是面孔新，形象清，又在處理薩斯侵襲時由於採取不同於前任的做法，增加了新聞透明度使得薩斯得以緩解以至控制，因而在國際間聲譽雀起。中共的反對派反對中共的極權專制，對於中共堅持專制獨裁的頑固立場一向不妥協。但對新人胡錦濤，做法上就必須做到有理有節。因為中國人生活在面子文化中，而且中共更為注重面子，很多時候到了可笑的地步。既要達到預期的目標，又不使對手有失面子。胡的到訪澳洲無疑是反對派必須認真謹慎對待的課題，分寸拿捏不易準確。

由於近年來中國大陸經濟的發展，無論是西方政府和商人以及已經定居海外的中國同胞對大陸巨大商機的誘惑難以抵禦，姑且不論這樣的商機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在政府層面，多數願放棄西方民主的精神和原則，儘管在價值觀念上對專制不認同；另一方面，由於「六四」事件而居留海外的許多中國同胞一邊充分地享受西方的民主和自由，一邊又熱烈地擁抱著曾經背離過的專制。面對著普遍的冷漠和麻木，聲音大，口號激往往更加於事無補。在這個時候而更應體現的是中共專制的反對派的堅韌、執著、平和、理性。

基於此，在澳洲的中共反對派在胡到訪前，10月8日給中國駐澳大使去函，要求會見胡錦濤，進行政治對話。見附信函。

武韜大使先生：

悉聞中共中央總書記、中華人民共和國主席胡錦濤先生將於本月24日對澳洲進行訪問並將在澳洲國會大廈發表演講，我們謹祝願此次國事訪問能為中澳兩國和全世界帶來美好的前景。

我們作為寄居海外的中國執政當局的反對力量從不諱言自己的政治主張，我們以追求民主體制在中國的實現作為最高政治目標。我們認為當今中國的經濟和社會發展越來越需要一個民主政體，猶如萬丈大廈需要一個堅實的基礎；同時我們也認為當代社會各種不同社會政治力量的政治觀點需要不斷的溝通和交流，衝突並非是不同政治力量間交往的唯一的方式。胡錦濤先生此 次澳洲之行是他接任中國共產黨總書記和中國國家主席以後的第二次國際間的外事活動，各方面對此寄予頗高的期望。雖然我們的政治觀點和立場不同，但是我們依然希望新的領導人能給中國社會發展帶來新的內容，給世界大同帶來新的希望。我們希望能藉胡錦濤先生此次澳洲之行與胡錦濤先生做充分的對話和交流，時間地點和形式可以由您安排。 2003年10月8日

信發了出去，「泥牛入海無消息」，沒有絲毫回應，這在意料之中。開始起草致胡的公開信，目的只在於藉此胡訪澳機會向胡傳遞一個要求中國進行政治改革走政治民主化的道路的資訊。

我有幸受澳洲綠黨的邀請出席胡錦濤10月24日在澳洲國會的演講。在此前兩天的新聞發布會上，綠黨參議員布朗向媒體披露了這一消息。從這一刻起，我就比較懷疑我是否最終能進得了澳洲國會的公眾席上聽一聽中國領導人的演講，親眼目睹一下他的聽聞已久的「政治風采」。因為中國方面一向在對待反對派的措施上僵硬呆板，通常是不顧外交禮節且往往不可理喻。因此23日我還特意與邀請我的沃根議員通話，提出了我的擔憂。我被告知我是受邀的客人，無須擔心，這裡是民主國家。

24日上午8點30分，我參加了國會前的一個小型集會，如塔省獨立議員哈里丁所說，少於50人的抗議，反對派人士則更少。據我所知就反對派而言，與其說是抗議，不如說是請願。我在集會上借傳媒向胡呼籲：結束專制，實行民主；釋放政治犯和良心犯；停止鎮壓法輪功。胡錦濤憑佔據的有利位勢，主動開啟真正意義上的政治改革，而不是為更有效維持一黨專制的體制變動，胡可因此垂名青史，中國可因此從千年的專制桎梏中解脫。這於國於民於胡都有利之事胡難道不值一搏嗎？胡處在歷史重要關頭，成為歷史偉人和猥瑣小人全在一念之間，望胡審時度勢，要問蒼生利，莫念一黨私。並白話告訴胡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出現，好好演講，體現一個大國領袖的風範。可能是出於不放心，香港翡翠的記者還問我胡演講時有什麼特別行動，我回答我已說過，不用擔心。實際上有反對派人士提出在胡演講時亮出個什麼東西，但更多的表示此舉不可。根據我本人的行事風格，我也不願採取什麼特別行為，寧願靜靜聽演講，仔細體會和分析胡有什麼與前任不同。如果允許，會要求合適的人傳遞一封公開信。

約9點40分，沃根議員的兩位工作人員一前一後將我送到進入國會下院登記處，登記完畢過安檢，已有兩位原先會見過的澳洲外交部官員迎上並將我帶到了不該被邀客人去的地方，從那裡仍能看到議會內部的活動。

胡出現了，但遲於規定的時間。一直到胡的演講結束，我完全才知道了剛才發生在幕後的從前一天晚上開始的中澳雙方緊急外交磋商的事情。布朗參議員對於綠黨所邀請的三位客人由於中國方面的壓力如數被限制進入公眾席表示強烈的憤慨，而我的感受就有所不同。被阻隔進入國會演講廳預先有考慮，因而反應平緩，但悲哀的是原來人們對胡僅有那麼一點幻想被胡自己破滅了。據傳胡在不久前表示過不採取共產黨原來的方式對待政治異己，現在看來這資訊不是有人的一廂情願就是有意粉飾胡錦濤。

從這事上進一步看清了中國領導人的思維定勢，做事的方式方法仍然那麼刻版和僵化，更談不上正確對待政治反對派的雅量。看看美國的政治人物是怎麼面對所處的尷尬局面，當布希在澳洲國會裡遭人責難時，他雙手一攤：我喜歡自由言論；加州新當選的州長影星阿諾被人仍了雞蛋，他便幽默了一下：他還欠我一塊咸肉。既解了嘲，又提高了自身的形象。胡錦濤為什麼不能向人學一下？還是缺乏自信。如果不進行大量的幕後緊急活動把我和另外兩位綠黨邀請的客人排除在外，反對派能夠在場內，應該不會發生什麼塌天之事，何必如此緊張上升到外交層面造成不必要的尷尬。胡演講時安靜，氣氛也平和，胡按預先準備的發言稿照本宣科，一片讚詞和掌聲，在胡看不到的後面又有什麼呢？據我所知，塔省獨立議員哈里丁杯葛了胡的演講，他的座位是空著的，原因是什麼，可詳見26日SUN-HERALD第60版，這裡不贅述。另政府自由黨參議員比爾.海夫曼在胡演講時拒絕使用同步翻譯設施，還有其他政府自由黨議員在胡演講結束時僅站立起來但沒有鼓掌。這些都是無聲的抗議。外長唐納事後發表評論，胡不是中國的戈巴契夫。

胡錦濤到訪澳洲的確受到很高的禮遇，二十一響禮炮，總督和總理到機場親迎，很熱情，但不真摯。何華德有興趣的是胡帶來的大宗訂單。我這裡有興趣回憶一篇小學課文烏鴉和狐狸來說明類比一下。樹上烏鴉口中叼著肉，樹下狐狸很饞，但苦於無法上樹奪取，便讚烏鴉歌喉優美，請烏鴉展現一下。烏鴉很受用，便唱了起來。剛一張嘴，叼著的肉便掉了下來，狐狸銜起肉扭頭就進了洞裡。所以胡受到的禮遇同烏鴉被狐狸讚頌相差不大。

胡錦濤訪澳過程中這事的發生是對他的真正意義的政治改革決心的一個測試，很顯然他在這場測試中的得分不及格。中共的僵化沒有大的改變，因而對所謂的「胡溫新政」不能抱有過高的期望，胡錦濤的表面清新很有可能是不真實的。沒有足夠的民間和國際社會的政治壓力，期待胡錦濤主動啟動中國的政治改革在近期內是不現實的，儘管胡在演講中十二次以上使用了「民主」這一詞，但他的民主與西方的真正意義的民主是有很大區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