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席再聞瘟神事,又見悲歡逐逝波

1958年6月30日,《人民日報》刊登了一篇報導,寫了在舊中國,曾長期困擾著南方的勞動人民,1200多萬人身受其害的血吸蟲病,在新中國大規模的群防群治之下,重點病區江西省余江縣第一個傳出消滅血吸蟲的喜訊,從來把人民群眾的疾苦掛在心上的毛澤東主席頓時欣喜若狂,「讀六月三十日《人民日報》,余江縣消滅了血吸蟲。浮想聯翩,夜不能寐。微風拂曉,旭日臨窗,遙望南天,欣然命筆。」

綠水青山枉自多,華佗無奈小蟲何!
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
坐地日行八萬里,巡天遙看一千河。
牛郎欲問瘟神事,一樣悲歡逐逝波。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
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
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46年過去了,如果毛主席在天有靈,他卻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據中新社2003年09月29日電《衛生部官員透露血吸蟲疫情出現反覆》,文中的數據,觸目驚心「近年來中國血吸蟲病的局部疫情明顯回升,陽性釘螺分布範圍擴大,患病人數居高不下,急性感染呈上升趨勢,新疫區不斷增加,並逐步向城市蔓延。…據統計,2001年和2002年,全國新發現釘螺的面積分別為五百九十萬平方米和一千一百五十一萬平方米,加大了人畜感染血吸蟲病的危險。目前全國慢性血吸蟲病病人報告數為八十一萬,但據專家估計,實際病人數可達一百萬以上。」,作為一種頑固的傳染病,有反覆是正常的,這可以說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天災,但如此快速地、大規模地重新蔓延,就有必要找找原因。

10月11號晚,看了中央電視臺十套《科學調查》節目,標題是《瘟神再起》,央視記者對江西省血吸蟲疫區進行了深入調查,所到之處「都昌縣、余干縣疫情觸目驚心」 (CCTV語),記者決心要探究「疫水難制,釘螺難滅,是天災還是人禍?」(CCTV語),通過記者的鏡頭,我們不由得想起一句老話「三分天災,七分人禍」,這句話,被歪曲後借用來掛在某些攻擊毛澤東時代的文人學士、甚至貶低毛澤東的人們的嘴上,已經有年了。毛澤東時代的孰是孰非,歷史自有公論,人民自有公論。荒唐的是,當今我們竟似乎可以看到另一種的「三分天災,七分人禍」。

血吸蟲病主要通過釘螺傳播,最關鍵的防治方法之一,就是消滅釘螺,50年代以來,疫區消滅釘螺的主要手段,是發動千千萬萬農民,在冬季大搞農田水利整修時,下湖灘去翻土,沿港汊鏟草皮,向小河蕩裡撒石灰。因為釘螺是隨水體漂流的,所以必須全流域一起動手,打大規模群眾會戰,依靠集體經濟,合作化的組織動員力量,把農民組織起來,「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如今電視播放當年的記錄片資料,滅螺的勞動場面熱火朝天,何愁釘螺不死。當年能夠快速、大範圍地控制血吸蟲病的流行,消滅釘螺的作用不可磨滅。

而如今的電視鏡頭前,三三兩兩在自己的田地裡勞作的人們,湖灘港汊長滿了雜草,已經多年沒有進行有效的滅螺工作了。而農民為生計所迫,卻必須每天下田,下河,接觸被釘螺污染的水體。接受記者採訪的某縣血防站長說,自從個人單干,集體經濟被徹底瓦解,農村合作化組織垮掉後,有組織,大規模的滅螺群眾會戰,就絕跡了。

站長搬著手指頭說,有時候組織一小批人,對重點地塊進行滅螺勞動,血防站還得從已經不多的防治經費中,拿出錢來,為農民們買午飯,對農民來說,這是應該的,自己單干了,沒有集體組織了,滅螺成了雇佣勞動,你不管飯,人家午飯吃什麼。釘螺不滅,血吸蟲自然快速傳播,也試驗噴灑過化學毒劑,但用當地血防幹部的話講,化學毒劑對環境污染實在太厲害,無法推廣。瓦解集體經濟、拋棄合作化道路,固然有農村經濟改革的需要,但同時也斷送了前30 年行之有效的血防事業,算幾分天災,幾分人禍?

得了病怎麼辦,治療是必須的,展現在央視記者鏡頭前的晚期病人,其狀之淒慘,不忍目睹,骨瘦如柴,身上的某些臟器居然會鼓出體外。但是,血防站的人員告訴記者,病人一般都無法堅持治療,因為沒有錢。輕微的早期病人,在比較容易治療的階段,因為症狀不明顯,經濟負擔重,根本不屑於治療,到了中晚期,無法勞動了,生命垂危了,又再花更多的錢治療,惡性循環。鏡頭前一個老實巴交的婦女,因為血吸蟲病,動了三次大手術,身上有三條長長的刀疤,現在又開始有腹水,需要經常去醫院抽腹水。她淒然告訴記者,因為她的病「拖垮了三家人」,自己家,公婆家,娘家,親戚朋友全部被借空,借窮。

一位老血防站長對記者說,國家對病人治療是有補助的,記者提出,比如治療費是5000元,能夠補助多少,老血防站長告訴記者,區區600元左右,根本是杯水車薪。記者再問,原來(毛澤東時代)怎麼補助,老血防站長激動起來,提高聲音「不收錢,全部免費」,轉而降低語調,淒然道「現在負擔不起了」。我們頓時肅然,在據說「餓死了X千萬人」,是「三分天災,七分人禍」的年代,政府咬牙籌措,其它地區的人民節衣縮食,為血吸蟲疫區的農民兄弟姐妹提供免費的治療,近2000萬病人享受了免費治療,如今區區100萬病人竟然「負擔不起」了。

在如今現代化的城市裡燈紅酒綠,物慾橫流,富豪們荒淫糜爛、揮金如土,城市的馬路挖了修,修了挖的年代,在富人的財富數以億計的年代,在每年高GDP增長的年代,我們竟然無法向那比較清貧的年代那樣為血吸蟲病人提供免費治療,居然又現血吸蟲肆虐,疫區廣大勞動人民因病至殘,因病至貧的倒退現象,2000萬人免費和100萬人收費,對比何其強烈。這算幾分天災,幾分人禍?

防治血吸蟲病需要投入,需要大量的投入,可是令人不解的是「血防經費投入嚴重不足。1992至2001年因實施了世界銀行血防貸款項目,全國總投入為十億八千七百九十萬元人民幣,加上各級財政的專項防治經費和疫區群眾投工投勞,平均每年實際投入達到一億六千萬元。但貸款項目結束後血防投入急劇減少。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各級財政血防投入與貸款項目實施期間相比每年減少近億元。」,世界銀行的貸款結束了,血防經費就「每年減少近億元。」。

這算什麼「重視」,那麼多的面子工程,那麼些碑呀、館啊,那麼高的GDP增長,被貪官富豪轉移到國外的幾百億美金,說明我們社會的財富已經不少了,為什麼單單就缺了防治血吸蟲的這一塊。1992至2001年3年,「全國總投入為十億八千七百九十萬元人民幣」,不過每年3億元而已,還不夠中國的「首富」們資產的一個零頭,也不夠上海一條只具象征意義的磁懸浮列車造價的零頭。

某縣血防站長對記者算了一筆帳,縣裡每年撥款100萬元左右,其中光人頭工資就要70萬,剩下的30萬才是全縣能夠真正花在治病、滅螺開銷上的。說到這裡,血防站長唏噓不已,「原先(毛澤東時代),這個投入的比例是倒過來的,30%為人頭費用,70%是防治費用。」,如此的投入結構,對血吸蟲病的氾濫客觀上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根本就是在敷衍。說富裕,50年代根本無法與現在相比較,但50年代就是讓從舊中國遺留下來的近2000萬病人得到了免費的治療,而今,病人從原先的幾萬人,快速上升到百萬人,重要原因就是得不到免費的,有效的治療。從這個層面上講,算幾分天災,幾分人禍?

記得某縣血防站長在回答記者的提問時,高聲強調過一句話「毛澤東的時候,絕對不是這樣的」,經歷了治血吸蟲的天災和防治不力的人禍疫區勞動人民,和長期與治血吸蟲進行殊死搏鬥的疫區血防工作者,他們對「三分天災,七分人禍」,有最直接,最深刻的體會。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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