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遭難４４年祭

早就想寫篇文章，「祭奠」一下麻雀。就是那會飛的麻雀，不是叫「麻雀」的什麼人。儘管詞典上「祭奠」一詞並不適合用在對動物和植物的描寫上，但也顧不得了。而且題目要仿郭沫若先生的《甲申三百年祭》，取其發表文章的「引為鑒戒」之意。

４４年前，即公元１９５８年４月１９日至４月２１日，北京的麻雀遭到史無前例的滅頂之災，幾近絕滅。直至今日，其生態不得恢復。

當時我正上初中，也參加了與麻雀的戰鬥。作戰地點就在三里河計委宿舍一帶。當時那裡還是建築工地的材料堆放處。我的任務就是看住這一帶不許麻雀著陸。如若著陸，那就叫喊、丟石子、放「二踢腳」鞭炮、敲鑼，必須把它轟得飛起來。作戰指揮部已經佈置好作戰方案，說是要把麻雀翅膀下長著的氣囊累炸了，即便當時未死，過後也必死無疑。

至今弄不清是誰把麻雀劃入「四害」之列的，又是誰出此滅絕「雀性」的損招。生物有靈，國際聲討會一定開過幾回了，夠一級戰犯的也早被處決了。

從那以後，北京麻雀絕跡了。轉年遭遇天災，糧食不夠吃。學校裡動員我們去西山打樹葉，做「人造肉」。由於沒有麻雀了，樹蟲氾濫。北京的樹也遭難，樹葉幾乎被蟲吃光。於是大量使用農藥治蟲；蟲吃了毒藥，吃蟲的鳥兒跟著倒霉。如此惡性循環，生態被破壞了，很難恢復。

現在偶爾還能看見幾隻麻雀，它們是那麼瘦弱，過幾天就不見了。

記不清在《毛澤東選集》中哪篇看到個講話，此事過後不久就發現整麻雀整錯了，把「四害」中的麻雀換成了臭蟲，大赦了麻雀，但為時已晚。

我想「祭奠」那次戰鬥中死去的麻雀。那是多麼壯實的一大群麻雀呀！但苦於找不到資料，僅憑記憶是不夠的。

在讀書中，看到一本《老新聞──共和國往事１９５６─１９５８》。麻雀遭難一事赫然其上。一共兩條消息：

１９５８年４月２０日《人民日報》消息：標題「人民首都不容麻雀生存」，副標題「三百萬人總動員第一天殲滅八萬三」。
１９５８年４月２９日《人民日報》消息：眉題「上海人民大戰一天」，主題「滅麻雀掏雀蛋共二十五萬隻」。

消息的導語部分是這樣寫的：本報訊從１９日清晨五時開始，首都布下天羅地網，圍剿害鳥──麻雀。全市三百萬人民經過整日戰鬥，戰果極為輝煌。到１９日下午十時止，據不完全統計，全市共累死、毒死、打死麻雀八萬三千二百四十九隻。

真夠意思！還精確到個位。

於是，我終於寫出了這篇祭文，我得懺悔。我知道，現在這已經沒有用了，麻雀們的在天之靈已經在懲罰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