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盡天良、令人髮指-中毒孩子被禁止送北京治療

昨日(4月8日),遼寧海城3000多名學生豆奶中毒原因仍不清楚、家長仍在四處求醫、病情仍在繼續、發病學生仍在增多、各相關部門對學生中毒事件仍諱莫如深、狀況仍在惡化、記者調查事實真相也遭遇重重困難。此情此景,一些家長痛心:我們的孩子到底怎麼辦?
  一家人們不能相信的醫院
  7日晚的一場大雨,使得海城市驟然降溫。從賓館出來,一路上很涼。記者來到海城市中心醫院時已經是將近上午9點了。剛剛爬上三樓,就能看見穿梭不停的家長領著孩子在走廊裡面走來走去,孩子愁眉苦臉,家長垂頭喪氣。
  沿著病房向走廊裡面走,可以經過很多病房和幾間醫生辦公室,一個感覺,很擠。醫生辦公室裡面擠滿了醫生、護士、看病的孩子以及等待的家屬。病房裡面,病床上躺著一些中毒嚴重的孩子,地上面跑著一些剛剛可能還在抽搐,暫時忘了痛苦的孩子,父母或坐或站在旁邊護理、安慰,但更多的還是在暗自流淚。孩子的哭叫、呻吟,父母的安慰、呵斥,各種不同的聲音不停地向記者耳朵裡面鑽。不知道為什麼,彷彿一剎那醫院所有人都知道記者來了。
  在一間病房裡面,對頭的兩張床上面分別躺著來自不同學校的兩名學生。記者進入病房不到三分鐘,其中一名七歲的小女孩便開始全身抽搐。渾濁粗重的呼吸,腹部劇烈起伏,牙齒將嘴唇咬得泛出血色,這一切對於記者來說來得很突然。看著病床上面渾身抽搐的小生靈,記者心頭忽然很痛。這痛是因為病房內所有的人,包括孩子父母在內都只有兩個反應,父母不停得用雙手撫摸孩子的身體,含著眼淚告訴孩子一定要堅持。而其他人則是邊嘆息邊搖頭,「這孩子,又開始抽了。」
  幾秒鐘後記者大喊了一句:「快找醫生。」父親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用,他們來過了,不會再來了。」看著父親絕望的面容,記者陪同他來到兒科主任室。當父親說明女兒情況後,兒科主任王福山並沒有馬上到病房進行診治,相反卻是慢條斯理地詢問主治醫生是誰,為什麼不找主治醫生,坐在辦公室裡面詢問孩子的病情,直到記者表明身份之後才很不情願地走出自己的辦公室。短短一段20米不到的路,卻彷彿像抽了一支煙那麼長。
  看過病情後,王主任表示自己也沒有辦法,只是吩咐護士給孩子打一些氧氣,或者也可以打一些鎮定劑。孩子一直在抽搐,王主任卻已經走出了病房。
  5分鐘後,同室的另一個男孩劇烈抽搐,蜷曲的四肢,撕心裂肺的哭喊,這一切在醫院只是博得了同情的目光。很長時間,男孩得到了和女孩差不多的「待遇」,只是多了一項輸液。而點滴的成分則「沒有人能說得清楚」。
  記者聽到了這樣一段孩子家長和王福山主任的對話,很經典。
  「大夫,我求你了,你給孩子治一治吧。」
  「我怎麼治,我治不了。不是告訴你去鞍山醫院了嗎?」
  「那裡不收我們,我們只有回來,求你給治吧。」
  「我治不了。這麼多人我們能治得過來嗎?現在只能維持。」
  「孩子們用的什麼藥?到底是什麼原因會這樣?」
  「我哪知道什麼藥,誰知道什麼原因,你去問市長吧。」
  家屬只能哭泣。「大醫院不讓去,這裡又這麼個治法,那些領導咱們又看不著,誰來管一管孩子呀?」哭泣很快便成為哭喊。哭和笑同樣具有傳染力,只是表現的場合不一樣,很快病房裡面哭聲一片。

  「沒有人盯梢吧」

  4月7日晚,據這位家長說,學生豆奶中毒事件發生後,大多數學生都住在中心醫院。

  來到三樓,遠遠地就能聽到一個病房裡傳來幾個孩子的嬉鬧聲,循聲而去,只見四個十來歲的小學生正在一位30多歲阿姨的陪伴下,在病床邊上玩耍。見有陌生人進來,他們的眼裡立刻閃過一絲疑惑,剛剛還掛在嘴邊的笑容頃刻間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幾個孩子害怕地直往阿姨的身後躲,目光中滿是驚恐。「你們是幹什麼的?」那位阿姨從床上跳下來打量著記者。「我們是來看中毒學生的!」「噢,這四個孩子都是喝豆奶中毒的,剛輸過液,精神好了點兒,有了點笑模樣。隔壁那屋有個孩子挺嚴重,現在還在輸液呢!」這位阿姨說完,向旁邊的屋門指了指。

  記者隨即來到隔壁的房間。一個男孩正躺在床上輸液,滿臉的痛苦,床邊斜靠著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看見記者,中年婦女有氣無力地說:「你也是來看孩子的嗎?我這孩兒下午剛從中國醫大檢查回來,情況不太穩定,剛才又抽過去了,剛剛又輸了液。」說著眼圈有些發紅。屋裡的一位男同志告訴記者,這位婦女就是孩子的母親,自從孩子喝豆奶中毒後,20餘天都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一直守在孩子的床邊。
  記者問起病床上孩子的姓名,這位母親只告訴是蘇家小學的,其餘就不肯說了。在與這位母親交談的過程中,記者始終發現她總是一副欲說還休的表情,就連和記者說話的時候,眼睛也不時警惕地瞥向病房門口,彷彿擔憂會有什麼人闖進來。

  「作為學生家長,你現在最擔憂的是什麼?」見這位母親神色緊張,記者趕忙換了一個話題。「當然是孩兒的健康和安全了,從中毒到現在已經快20天了,政府那邊總說要給我們家長個說法,可到了現在也沒給,就連孩子究竟因為什麼中毒都不知道。現在孩子的病情時好時壞,真讓人擔心,前兩天,又有一個女學生死了,你說……」話未說完,這位母親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幾滴眼淚從她的眼眶流出,滑過臉頰。
  就在記者安慰這位哭泣的母親時,一位自稱是蘇家小學教師的男青年闖了進來,伸手攔住正在拍照的攝影記者,嘴裡不停地說著:「你們是哪裡的?想幹什麼?是不是記者?把證件給我拿出來!

  這時,床邊那位母親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把記者拉到一旁,小聲說:「我看出來了,你們是記者,其實我有好多話要對你們說,可我不敢說呀!說了怕被……前幾天,來了幾個記者拍照,走後不久,幾個人就把我們好幾個家長帶走了。」也許這句話引起了周圍人的共鳴,旁邊的一個大爺也氣憤地說:「太過分了,孩子都這情況了,他們不想辦法給治病,還千方百計地攔著我們出海城,前幾天說是請來個省裡的專家來看病,結果什麼也沒看出來。最後,聽人說,那個專家根本不是省裡來的,就是鞍山市某醫院的,挺多人都見過他。」老人越說越激動。

  「你們快走吧!外面好像有人在報信呢,再不走,你們記者也得被……」病房外突然闖進一位大娘,氣喘吁吁地說。記者一驚,怕連累這幾位家長,便和攝影記者連忙「逃」出了病房。

  出來時,發現給我們帶路的那兩位學生家長早已不知去向。問了問我們的司機才知道,那兩位家長害怕被別人認出來,日後遭打擊報復,先打車回家了。

  晚上10時40分,當記者再次找到這兩位學生家長時,其中一位家長的腿仍在顫抖,嘴裡不停地說著,「沒有人盯梢吧?」當得到記者的確認後,方才放下心來。

  人們不能接受的就診辦法

  發生中毒事件的八所小學的校長几乎在同一時間接到了一個通知--《關於服用學生豆奶患者的就診辦法》,通知上面的日期是2003年4月6日,發通知單位為「三.一九」領導小組辦公室。4月8日下午3時42分,通知就擺在記者面前,而記者此時正坐在海城市興海管理區西尚村一戶村民家裡的炕上,簡單的擺設、陳舊的傢俱、過時的飾物裝點著並不大的房間。銀海小學中毒學生小毛(化名)此時就躺在記者的身邊,由於中毒,小毛已經幾天沒有正常吃東西了,在炕上翻來覆去,想睡覺睡不著,每天只是噁心和頭昏。

  看著這份通知,記者不明白,為什麼海城政府專門為學生豆奶中毒事件成立的「三.一九」領導小組辦公室此時發下這個通知:

  《服用學生豆奶患者的就診辦法》

  為了使服用學生豆奶的患者得到更好的治療,特制定服用學生豆奶患者就診辦法。

  1、凡是「3.19」飲用學生豆奶的患者,自2003年4月6日起到指定的市中心醫院、中醫院、廣濟醫院就診,其費用暫由上述三家醫院墊付。

  2、飲用學生豆奶的患者,因病情確實需要轉診的,經市中心醫院會診同意後,方可轉上級醫院。

  3、未經市中心醫院同意擅自去外地醫院就診者,後果自負。

  「三.一九」領導小組辦公室

  「後果自負,你看看這是什麼話。醫院治不了,又不讓去外地治。我不明白,他們到底讓我們怎麼辦。孩子喝奶喝成這樣了,還後果自負呢。」指著通知上面的「後果自負」四個字,小毛的母親終於忍不住了。

  後果自負!當學生豆奶中毒後有人死亡的消息傳開後,不知道倖存的學生和學生家屬還將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又要自負些什麼呢?

  「學校會開除我」
  4月8日下午,記者見到了分別來自鐵西小學五年二班、銀海小學四年一班和銀海小學四年二班的三名同學。他們對記者說起了三.一九豆奶中毒後的一些事情。

  同樣,銀海小學的兩名同學說:「老師對我們說,沒有什麼大事,不能告訴媽媽和爸爸,如果我們告訴了,學校會開除我。」「我們不想被開除,所以開始肚子痛時都不敢說,直到後來堅持不住的時候才告訴的媽媽。」兩個孩子爭先恐後地想將自己隱瞞父母的秘密告訴記者,只是天真的笑容掩蓋不住孩子臉上的病容。「其實,家長知道孩子中毒之後到學校時,也有老師告訴我們不要亂說話。」一名家長也開始了說話。

  不讓去北京就醫

  4月6日晚上,五六十名焦急的孩子家長等待不到結果,無奈之下包乘一輛大客車,決定帶孩子到北京大醫院去看病。5點左右車從西尚村出發,沒到半個小時,便有三輛車「風馳電掣」般衝到了西尚村,一位家長這樣形容當時的速度:「到了村子之後,聽說人已經走了,他們馬上便開車追了上去。」

  據一位知情人士講,當時有人看見車向村子開,就知道有人來攔他們,不讓去北京。「多虧當時我的一個電話,大客車繞開了西柳,從臺安直接街上了高速公路,沒有被抓到,否則根本就不能去北京看病。」他還告訴記者,「後來聽說當時在西柳有很多人在等著攔車,真的很懸。」

  4月6日,海城火車站

  「聽說有人要去北京看病之後,他們將火車站也控制了起來。」一位家長這樣形容當時海城火車站的情景。


  據瞭解,4月6日晚6點以後,鐵西小學金校長、銀海小學溫校長、東尚大隊魯村長,以及「一些其他不知道是什麼人的人」都站在月台上,看見領孩子去北京的人就拉住,「不讓去北京」。

  當記者詢問為什麼不讓去北京時,一位家長氣憤地告訴記者,「還不是怕別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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