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假

出國前我住的地方是單位的房子。出國時遇上房改，房子沒退，也未完全擁有，處於一種妾身未明的狀態。年前回國，被告知所有手續要全部處理完畢，便第一時間回原單位辦手續去也。

幾趟長跑，總算把方方面面、繁複的證明、表格遞上去了。單位告知我還需補上妻子的情況，可以獲得工齡價格折扣。我一一補上。一週後，主管來電要求我交上妻子的身份證複印件。這下我愣住了。出國前身份證都交給派出所了，哪裡還有什麼身份證可交？我只好叫他們把妻子的名字拿掉，不要那份折扣了。不就是多交點錢嗎？主管居然說不行，全單位的表格都已交到房管局，輸進電腦去了，不能拿回來了。只要一個人的手續不完備，整個單位的手續都不給辦。這麼嚴重？我給嚇了一跳。可我無計可施呀，難道我還能像孫悟空變出一張來？

「對，你就去變一張出來。」主管看上去不像說笑話。他見我仍然愚智未開，便打開天窗說亮話：：這樣吧，你去買一張身份證。」

「買一張身份證？身份可以買的嗎？」我還是執迷不悟。

「滿街都貼著辦身份證的廣告，你沒看見？」主管一席話像一顆子彈打在我頭上，
我真成了憨人。

「不，不妥吧？」我的聲音有點發虛，彷彿已經作了賊被人抓住。

「連人家大省長胡長清都隨身帶著假身份證，你算什麼呀！再說你一定要清楚，你不是做假身份證，而是補辦身份證。因為這張身份證是真名真號碼真內容，沒一點假。」主管三言兩語就把這事說成君子，不做假倒成了小人。

只有騙子才是真的！

我準備降尊紆貴做一次小人了。「不過，還是不行。」我說，「我沒有身份證號碼怎麼辦？」

主管面容雨過天晴，綻開笑顏：「好辦，你可以到派出所去查。」

我跑到原居地派出所，民警們沒好氣地把我支往公安局的一個查詢中心。我跑到查詢中心，女職員說不能查。這點屁事也要花買路錢嗎？我跟她磨嘴皮，磨了很久，只差如果你不幫忙會影響到為國爭光的大事件這句話沒說。最後給我說動了，一按電腦，號碼便出來了。她兩秒鐘的動作，非得讓我磨半小時不可。

有了號碼又發現沒有照片。於是又滿屋子翻開了。出國時哪裡會想到把身份證照片留下等待這一天？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找到一張結婚照片，我把那一半剪下來，然後從大街上到處張貼著的「辦證」廣告上抄下一個傳呼機號碼，打過去。

過了一天，一個民工模樣的青年站到了我面前。他開價一百五十元。我把它砍到八十元，成交。

第二天，他便把假身份證交到我手上。我翻弄著，憑肉眼，無法分辨出一絲假造痕跡。我懷疑這是不是跟辦證中心裏外串通的發財之路？

我不禁想起那句中國特色的妙語：在中國什麼都是假的，只有騙子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