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理科研究生的困惑

有時候我想,是不是很出色的科學家們就不會有這樣的念頭了。也是這樣的念頭促使我一直在努力,使我沒有放棄過我所做的所謂的科學事業。
  這個念頭就是,當科學工作成為我的職業時,當我把它僅僅視為一種有利益的職業時--我還不知自己會不會"成熟"到這麼一天,--我可以忽視人們對這一行業的崇敬和畏懼,盲目地不負責任地過下去。就是說,沒有熱心,沒有信心,沒有責任心,我仍然可以每天在實驗臺前混上8小時,無所用心,心安理得。

  《自然》最新的一期有一篇文章《自然現象是否能真的為人所理解》。當然這篇文章主要講的是物理學與生物學之間的分離。在生物界,現在是一個積累數據的階段,有太多的現象和數據被孜孜不倦地發現了,因為生命本身就繁雜多樣。於是人們渴望著計算機的威力,期待得到像物理學一樣簡單化的規律安慰自己。事實上非常非常的遙遠。想像一下,工作在這個階段的科學家們就能僅僅用這樣的期待慰藉自己鼓勵自己嗎?也許我們就可以匆匆地下結論,像真理一樣公布。可以信任自己嗎?可以讓別人信任嗎?

  有人願意認為"學術腐敗"就是有意作假,其實有時候不是這樣的,而是匆忙,離得太遠,不願負責任,也來不及。可能就是因為科學工作的這個屬性,所以做這一行的更容易自欺欺人。孜孜不倦驗證國外20年前已經放棄的假說的學者有的是。就我目前所做的實驗來說,國外科研雜誌80年代早就登出結果來了,我的工作就是"驗證"它、"註釋"它。因為結論在那擺著,而畢業答辯迫在眉睫,所以在前輩的默許和暗示下,也難免要把"不理想"的實驗數據調整調整,向真知看齊。

  飄渺的東西容易不誠實,不飄渺的實在的東西也難免不了了之。

  小時候政治教材中特別的有一章是"科學技術是第一生產力"。的確在很多應用領域有很多讓人興奮的"轉化"的例子,我們也都很願意有機會和條件做一件有意義的事。但是,我記得大學時有個憤世嫉俗的老師,講轉基因作物的一個例子。863計畫的一個由於轉基因而性狀改善的一種作物,在實驗室裡是成功了,但並沒有做成大田實驗,因為其負責人說,做該實驗的碩士生畢業後出國留學,種子沒人管,大概被鳥叼走了也說不定,僅剩一些圖片做匯報用了。不知道為了這粒種子,國家付了多少基金,那個研究生趟了多少黑起了多少早也不知道各級領導為此慶祝了多少回,但我感覺所謂"科學"這東西被欺騙了被禍害了,被一些和科學無關的東西蔑視嘲笑了。

  當然還有許多不負責任、投機取巧的事,比如東拼西湊的百科全書,每個學生分一段來寫,所謂"寫"就是在圖書館亂抄一氣--這怪不著學生,因為很多根本就沒學嘛,可是導師分下的任務又不能不完成,而且,反正既不給稿費又不署名,抄出笑話來也不是自己的事。這類事我也很難倖免地參與過。本來可以認真做好的,又沒有時間沒有動力去做,真是不應該啊。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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