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擺棋攤餬口 山區女孩震驚中國棋壇

6歲小姑娘誤入「棋」途

在湖北南部一個小城鎮的羊茶老街上，工餘飯後，鄰里總愛搬出小方桌和小圓凳，或就地在石階上擺棋，對弈，殺得難解難分。小孩被吸引過來了。在那圍觀的眾多孩子中，只有一位小女孩，個子矮矮的，她竭力鑽過圍觀的人群，站在最前邊，目不轉睛地、好奇地看著棋盤上黑子和紅子的走動。

這個小女孩名叫畢彬彬。從幼時起，像棋便闖進了她的心田，無形中她和32個棋子建立起一種特殊的感情。

畢彬彬，1986年1月20日出生於湖北省赤壁市（原蒲圻市）神山鎮宋河畢家畈白龍村。爸爸畢聲明是個孤兒，靠微薄的工資收入養家餬口。他見小彬彬對象棋出奇的迷戀，每當她哭鬧時，便抓幾個棋子放在女兒面前。棋子，成了小彬彬最好的積木玩具，只要有人下棋，小彬彬總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棋盤或在旁「摞高高」－－－畢聲明便開始教小彬彬簡單的像棋知識。這一年，她才6歲。

既然對那些飛來飛去的「車馬炮」有著濃厚的興趣，她爸爸頭腦裡油然而生一種念頭－－－何不把小彬彬培養成一名棋手，並以此求生養命。於是，白天她被反鎖在小屋子裡背爸爸教她的「像飛田、炮打隔、馬走斜、卒子過河不回家」，晚上又被帶到棋攤上觀摩，看爸爸與他人下棋。她不識字，學棋譜就記圖解。爸爸對她十分嚴厲，小彬彬由於從小就缺乏營養，身體十分差，加之白天要背棋譜，晚上要看棋，免不了要打瞌睡。一次在外看棋看到凌晨4點多，不覺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回到家後，爸爸不准她上床，罰她坐在椅子上睡覺。

學棋一個多月後，爸爸把她帶出去，與別的大人下棋。因「下士」一步走昏，讓別人打了個「閉宮」，將死了。第一次和別人下棋，錯下一招輸了棋，本算不了什麼。回來後，爸爸卻抄起木板將她一頓臭打，還毫不仁慈地對她說：「你不努力，將來就別想有出息１如此3個月後，小彬彬再與叔叔伯伯對壘，情形就不再相同了。這一次她首開記錄地贏了一個伯伯的一盤棋，得到了那位伯伯的五毛錢獎勵。用自己勞動得回的報酬，小彬彬買回了一支冰淇淋，不知吃得多開心。要知道，這還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吃冰淇淋。

靠擺棋攤闖江湖

「吃冰淇淋」的「嘉獎」，讓畢聲明微微覺察到好夢成真了－－－小彬彬可通過下棋謀生。

小小孩童，大人起初是不肯與其對弈的，小彬彬往往只能和大自己一點的小孩下棋。小彬彬進步很快，沒要多長時間，蒲圻大街小巷的孩子中再也找不到對手了，這才引起大人們的注意，都想找她試一試。對弈中，小彬彬留心每一盤棋的對局，自己為什麼輸了，別人怎麼走的，她總要暗地裡琢磨出些道理來。漸漸地她把不少老輩棋手殺得大敗。蒲圻出了個小棋手。人出名了，找上棋攤來「叫陣」的棋手也多了，小彬彬贏多負少。於是，一天下棋也能掙上20多塊錢，對全家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這也樂壞了爸爸畢聲明。

下了一年多棋，小彬彬鬧著要上學。爸爸、媽媽用她下棋積攢下來的錢送她到市實驗小學讀書，讀了一個學期，由於交不起400元的建校費，爸爸、媽媽又將她轉到條件差但收費低的民辦啟慧學校。她白天讀書，晚上和星期天就在街上下棋。以前她下棋是為了學棋，現在下棋是為了練棋和賺錢，支付學費，補貼家用。

寒暑假，小彬彬到過臨近的嘉魚，湖南的臨湘、長沙、湘潭、株洲，廣東的廣州、東莞、深圳。每到一地，就在當地的火車站、公園、街頭巷尾擺上棋桌。面對一個小小的女孩子，有的出於好奇，有的出於關心，以1.5元每盤的代價紛紛爭著與她下，大多敗在她手下，能贏她的人都是棋藝較高的人，樂意指點她。

在外擺棋攤，除了棋藝不斷長進外，她每天能贏三四十元，除了支付全家人的食宿外，還可賺回下學期的學費。然而，他們付出的是常人難以想像的。小彬彬平均每天要下60餘盤棋，早晨6點起來，晚上12點多才能睡覺。吃盒飯、睡地板是常事，夏天呆在密不透風的人群中，冬天坐在寒風中的冷凳上。「在家千日好，出門時時難。」在外麵人生地不熟，他們經常被當做盲流趕來趕去，也常常被人欺負。

在特殊環境中磨煉棋藝

人，一旦被某種東西所迷，就會如痴如醉，像是著了魔，深夜鑽研像棋是小彬彬的癖好。有時儘管在外跑了一天很累，夜晚總還是要擺棋，一不擺棋，手就發痒，睡不好覺。有一次午夜夢迴，突然想到一招好棋，即刻披衣而起，鋪開棋盤擺一擺，打開本子記下來。家裡省吃儉用給她買了50多本《像棋》、《像棋研究》、《像棋大師爭戰譜》等書刊，夜裡她一本一本地看，一局一局地練，棋藝日益提高，棋理逐漸精明。

下棋找高手，弄斧到班門。一個人在家埋頭看書、打譜，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要經常與高手對弈，磨煉自己。幾年的擺攤設點中，小彬彬的棋藝在「小鬼，這步棋該這麼走」的教導中，漸漸提高了。可以說正是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學棋方法，磨煉了小彬彬，使她見多識廣，熟識各路棋風、多派棋藝。

後來，凡是跟小彬彬下棋的人，雖說不上個個身懷絕技，但棋藝都不一般。在這樣幾乎靠下棋「行乞」中，小彬彬懂得了各種行兵佈陣，「偷學」到不少棋路套套。每次與人對弈，對方是如何走的，有什麼好招，又是怎麼輸的，她都留心觀察，默記心中。

小彬彬8歲那年隨媽媽到湖北秭歸，代表咸寧地區隊參加了湖北省第九屆全運會女子像棋比賽。在比賽中，因年幼好多字不會寫，只好靠畫圖做記錄。沒想到才只有8歲多一點的她卻戰勝了那麼多的大姐姐和阿姨，積分與另一名阿姨並列第一，最後因她輪空一盤而被排為第二名。

同年暑假，在廣州打工的畢聲明特意回家把女兒接到了廣州，並一如往昔地在廣州文化公園內擺上了一個像棋攤。偏巧有一天，像棋特級大師許銀川和莊玉衡來文化公園內指點專業棋手。

按照事先的安排，一個大師負責與10個棋手對弈。沒想到莊玉衡來到小彬彬桌上後，竟成了一對一，一盤棋走了整整一個小時！最後到底是莊玉衡藝高一籌，但他贏下這盤棋後卻不由大為驚訝，忙問小彬彬是哪個學校的，叫什麼名字。一旁的畢聲明替女兒報出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名字，並告訴他是從湖北來的。聽後，莊玉衡便特意叫來一個戴眼鏡的男孩，對畢聲明介紹說：「這是廣東少兒冠軍。」接著他便讓小彬彬與之對陣，結果兩局戰畢，小彬彬勝一局和一局。見狀，莊玉衡高興地鼓勵小彬彬要奮發學習，還專門為她寫了封推薦信，讓她回去找湖北像棋大師柳大華，以求指點迷津。

「棋」途有夢

小彬彬從8歲開始在棋壇上大顯身手－－－1994年5月以8勝1榮獲湖北省第九屆全運會女子像棋銀牌；1995年10月勇奪湖北省第二屆農運會女子像棋金牌，成為全省年紀最小的冠軍得主。同年8月15日，「漂流杯」全國少年像棋錦標賽在樂昌擺下了戰場，棋壇各路小英雄豪傑紛紛登臺競技。

小彬彬一路領先，令人刮目相看，她先後戰勝陝西的黨因瑩、湖南的李冉、四川的唐冬梅，積分一直名列前茅。人們不得不一次次對她刮目相看。然而，棋盤爭鋒，變幻莫測。在第6輪與廣西的周熠爭奪時，起初有些不太適應對方的「怪辣」之招，經過幾個回合的較量後，摸得對方的棋路，也便找到了應對的方法。小彬彬正準備用自己的「銼功」把對方的攻勢「挫」掉時，突然頭髮暈，撲倒在賽台上－－－原來因營養不良，加之用腦過度，旅途勞累，嚴重貧血而暈倒。最終以14分而少冠軍唐冬梅1分，屈居第二獲得亞軍，並榮獲「體育道德風尚獎」。站在高高的領獎台上，身高才1米多一點的瘦弱小彬彬，捧著燦燦的獎盃，面對中央電視臺及廣東電視臺的攝影鏡頭，她情不自禁地嗚嗚哭起來，眼淚順著消瘦的臉龐往下直流。是呀，這全國獎盃對她來說實在是來得太難了！

小彬彬是1985年陰曆臘月十八來到這個貧窮家庭裡的，因為父母均為臨時工，工資待遇低，彬彬母親坐月子時，連麵湯都喝不上，更談不上任何補養了。因此，小彬彬生下後沒有奶吃，只有靠僅僅有點甜味的糖水餵養。在這樣的情況下，小彬彬身體發育不正常，兩歲還不會走路，說話也只像別人家10個月的孩子咿咿呀呀，口齒不清。誰知，這個當時差點被疑為「弱智」的孩子日後卻在棋壇上大顯身手。

面對小彬彬在像棋大賽中取得的一連串好成績，許多像棋大師感到疑惑不解－－－別的孩子都是在名師引導下一步步走上棋壇的，惟獨小彬彬不是，她爸爸的像棋水平只夠得上帶她入門，然後都是靠她自己一步步向前走，像一隻過河的「卒子」頑強地向前拱。用她爸爸的話說：「小彬彬是在一種特殊的教育和特殊的環境中成長的。」

是的，貧困的家境、父母的嚴厲和希望、社會各界的關心與支持構成了這種「特殊」。小彬彬一家自從搬進城後，就一直過著「借水停船，借屋躲雨」的生活，曾經換了七次住的地方－－－前兩年一直租住在緊挨鐵路的一間半低矮潮濕的房子裡，每天忍受著近百遍火車的轟鳴和呼嘯；後由市政府領導出面，才搬進三間建築工留下的臨時小土屋。兩張架子床、一張小棋桌和一個土煤爐幾乎成了家裡的全部財產。媽媽沒有工作，一家四口的日常開銷以前就靠爸爸在外面給別人幹點零活、販小菜掙幾個小錢維持著，經由組織出面爸爸進了環衛所當清潔工，一個月也只300多元工資。而今的小彬彬已長成大姑娘，但看上去仍然是臉色蠟黃、眼睛暗黃、頭髮灰黃，一瞧便知道缺少營養發育不良。

令人稍覺欣慰的是，在社會各界的關心、支持與幫助下，一個連參賽路費都湊不起的小女孩屢次打入中國像棋棋壇。自從2000年獲武漢市首屆社區體育運動會中國像棋金牌及全國第四屆農運會第五名後，赤壁市市長辦公會上，決定將她定為「市管拔尖人才」，享受「市管政府津貼」，並吸收為業餘體校學員，給予生活補助；赤壁書畫棋苑還聘請小彬彬為該苑「業餘像棋輔導老師」。

有人說人生的道路上，姑娘看到的是鮮花，老人看到的是坎坷，志士看到卻是無限伸展的大道。在「棋」途上畢彬彬看到的不只是鮮花，她已經看到了棋路的坎坷，她要披荊斬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