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湘浪人：「與時俱進」與「言而無信」

心有此種疑問的並非我一個人，我相信全國也有很多人搞不清楚。為瞭解答這個問題，中共中央機關刊物《求是》雜誌於2002年第十三期上刊登了人民日報社張首映先生一篇大作，標題為「主張創新、與時俱進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裡面正面解釋了這個成語的出處，他解釋了實際上等於沒解釋，大家還是一頭霧水。張先生說：「『與時俱進』一詞，源於〈周易〉的『與時偕行』、『與時消息』。〈周易〉講『君子進德修業，欲及時也』，『天施地生，其益無方。凡益之道，與時偕行』，『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變通者，趣時者也』，『日中則昃，月盈則食。天地盈虛，與時消息』，要求人們『『終日干干』，與時偕行』，做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引重致遠，以利天下』。〈周易〉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奠基作品之一，影響巨大而深遠，對後來形成『與時推移』、『與世推移』的思想產生了積極的作用。」

看來這個成語是江澤民先生自己發明的，連御用文人都沒解釋清楚。江澤民先生一向以無神論倨傲天下，怎麼會對《周易》這本占星算卦預測的書感興趣？現在大陸各地方紛紛成立的周易研究學會，無不是換一個名字給老太太和年輕女人算八字講吉凶論婚姻預測未來卜問股市的烏七八糟公開場所，想不到江澤民對此頗有興趣，不然哪能隨口就溜出與時俱進這幾個字。

我以為，有些事情可以與時俱進，有些事情便不可以與時俱進，有些事情必須與時俱進。

比如現在彩色照相很普及，大家與時俱進都去照彩照，這未嘗不可。過去官員包二奶養情婦的終究是極少數，現在與時俱進，包二奶養情婦在官場中很普遍，這種與時俱進，就不應該。知道官員做了這種不應該與時俱進的事情的一般是當官的司機和秘書，所以大陸有個很奇怪的現象，當官的司機和秘書提拔得特別快。

又比如憲法大還是黨大？是人治還是法治則必須與時俱進，以適應時代的潮流。現行憲法第九十三條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軍事委員會領導全國武裝力量。」而不是中國共產黨中央軍事委員會領導全國武裝力量，江澤民先生就必須與時俱進，按憲法辦事。

與時俱進不等於言而無信，特別是天子。中國自古就有名言（《呂氏春秋》）：「天子無戲言。天子言則史書之，工頌之，士稱之。」江澤民當了中共領導人和國家主席十三年之久，算是本朝天子也不為過，應該是講話算數的。

例如，天子江澤民，1989年8月21日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就說過：「這次會議文件裡面講，私營企業主不能入黨，我贊成這個意見。我們黨是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如果讓不願放棄剝削、依靠剝削生活的人入黨，究竟要建成一個什麼黨？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在堅持公有制經濟為主體的前提下，允許多種經濟成分共存，但是，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只能是公有制經濟的補充，是拾遺補缺，不能本末倒置，不能把個體經濟、私營經濟強調到不適當的地位。全民所有制的大中型企業還是經濟的骨幹，這條決不能變。」（《十三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中冊，第584頁）

現在江澤民用與時俱進來解釋自己的講話隨意性，強詞奪理，編出一個什麼與時俱進來為他發展資本家入黨而修改黨章找藉口，那麼，他現在講的話又算不算數呢？明年也許與時俱進，今年講的話又不算數了，明年講的話後年又與時俱進不算數了，如此而來，中共還有什麼誠信可言？胡錦濤先生於2002年12月17日在全國組織工作會議上大聲疾呼：「要堅決反對形式主義、官僚主義，以改進作風的實際成效取信於民，在全黨大興說實話、辦實事、求實效的求真務實之風。」如果天子江澤民講話都是戲言，講話隨時與時俱進不作數，如何「取信於民」？要別人講什麼實話？「夫信之於民，國家大寶也。仲尼曰：『自古皆有死，民非信不立』」（陳壽《三國誌》卷十三）

中共執政以來，歷屆領導人講話大都不算數。比如土改的時候，法律文件規定的很清楚，地主富農一年後摘掉帽子，殊不知帽子一戴一拖就是30年，不但地主富農受到無窮無盡的迫害，子女也跟著遭殃。又比如說1954年憲法第九十條明文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的住宅不受侵犯，通信秘密受法律的保護。」天子毛澤東在眾目睽睽下舉手贊成的。一年後，爆發了胡風一案，幾乎所有胡風的材料都是他和朋友之間的通信信件，胡風一抓，株連甚廣，以至於八十年代初胡耀邦給胡風平反，胡風從關押他的監獄出來時已經是個鬚髮皆白的顛顛狂狂瘋老頭，當年他的通信秘密哪一點受到法律保護？

1957年元月，毛澤東在最高國務會議上作了一個報告，錄音傳達下來了的，家父有幸聽過他的錄音，多年後他告訴我，毛澤東在會上講過，你們不要盡跟小和尚提意見，也給我們這些老和尚提點意見，錄音中可聽到會場哄堂大笑聲。不料當時光明日報總編儲安平先生在鳴放時引用了這句話說，我來給老和尚提點意見，大意是什麼黨天下之類意見，以後打成大右派，文革一來，儲安平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無蹤無影就從人間蒸發了。是被人暗殺了？自殺了？逃到國外去了？如今已經成了千古之謎。

1978年五屆人大一次會議上，天子華國鋒作政府工作報告說在1985年前要建設120個大項目，其中有十大鋼鐵基地、九大有色金屬基地、十大油氣田等等。全國老百姓欣喜若狂，以為1985年會到達共產主義，人人歌頌英明領袖華主席，和現在人人歌頌小康歌頌三個代表一樣。不料華國鋒講話是戲言一則，根本就不算數。

如今大陸官員個個侈談什麼與時俱進，今天的講話明天與時俱進不算數，朝令昔改，今是昨非，政策變來變去，連黨章也隨領導人意圖變來變去。自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則在黨章中寫成中央軍委主席由政治局常委中產生。明天自己不想當常委了，便與時俱進修改黨章，不是政治局常委甚至不是中央委員的一個普通黨員也可以當中央軍委主席，把修改黨章視同兒戲，如此這般一來，中共還有什麼威信？

其實共產黨的祖師爺列寧也是一個講話不算數的人。1920年10月2日列寧對蘇聯共青團員們拍著胸脯說：「現在只有十四五歲的這一代人，就可以看到共產主義，也要親身建設這個社會。」現在是十四五歲的一代青年「再過一二十年就會生活在共產主義社會裏。」（《列寧全集》第三十一卷，第265頁）祖師爺這番話哄得那些年輕人激動萬分，手舞足蹈，連呼「烏拉」。1920年十四五歲的青年人，能活到1991年蘇聯分崩離析時的寥寥無幾，倖存者70年後也沒看見建成什麼共產主義，看到的倒是「山河破碎風飄絮 」。

另一個蘇聯共產黨領袖赫魯曉夫更是瞎扯淡，他在1960年蘇共22大上說：「蘇聯將在20年後建成共產主義」，他也拍著胸脯向蘇聯百姓保證，屆時物資極大豐富，大家可以各取所需，實現馬克思理想，他的這番話寫進了蘇共22大黨綱中。他還戲言：「到時候天上會掉下餡餅來。」

20年後，1980年蘇聯老百姓哪裡看見什麼共產主義，什麼物資極大豐富，買東西排長龍倒是特色，不要說吃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連吃黑麵包都成了問題，蘇聯老百姓純粹給蘇聯共產黨戲弄了一盤。

蘇共為什麼垮臺？天子講話與時俱進不算數毫無誠信可言恐怕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2003年元月10日）
(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