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家敦：該同中國做生意嗎？

國際勞工權利基金的副主席巴馬 阿斯雷亞說，"在排名榜上，中國是最後一名。" 如果有人不相信中國是全世界勞動條件最差的國家，可以去問三十歲的賀群 (音譯) 。賀以前是操作機器的工人，她的工作是在鋼板上鑽眼。有一天她在勞動時見一隻被截斷的手掉在地上。賀說，"我只記得當時很納悶：這是哪兒來的手呀？" 這隻手是賀的，她也就此失業了。

賀所在的那家工廠的女發言人說，"絕大部分工傷事故都是工人自己不小心所造成的。" 這麼說不全面。賀每週勞動七天、每天勞動十二小時，這是違反中國勞動法的。那位女發言人說工人都受過充分的安全生產教育。這種說法也不對。至少賀沒有受過安全生產教育，也沒有安全防護設備。工廠給了賀一小筆錢，叫她馬上離廠。她跟其他千百萬中國工人一樣，沒有公家或私人提供的任何保險。

中國成了世界的工廠，可是對中國的許多工人來說，勞動條件卻越來越差。工人們不是在國有工廠而是在私有和外資工廠裡忍受著最惡劣的勞動條件。賀群的那家工廠就是合資企業：廣東隆化尼新塑料和金屬用品廠。人們一般認為在非國家控制的工廠裡勞動條件要好一些，在中國卻並非如此。

原因何在？中國龐大的中央政府無法在日益發展的非國有經濟部門貫徹勞動法。廣東有許多私營和外資工廠，也是全國工傷事故最嚴重的地區之一。據官方的二十一世紀商業導報說，廣東每年有三萬工人斷指或斷肢。

北京中央政府的統計數字說，今年上半年就有53，302名工人死於447，234起事故。真正的死亡人數肯定還要多，因為許多事故並沒有上報。去年，在中國農村地區發現過工人的屍體，這是某些工廠主和礦主在發生事故後企圖以棄屍滅跡來逃避責任。國家安全生產局局長王先政 (音譯) 最近說，除了航空和公路交通這兩個部門，其他部門的安全生產情況都惡化了。中國越來越繁榮，它的勞動場所卻越來越危險。

如果一個極權國家的領導人不能改善他們工人的勞動條件，又有誰能辦到呢？令人啼笑皆非的是，也許離中國最遠的人卻在這方面做得最有成績。全世界的勞工活動家一直從道義上要求跨國公司在中國的工作場所建立和實施高標準的安全生產條件，而且已經初見成效：某些為外國公司生產的工廠已經改善了它們的勞動條件。不過，大工廠把生產任務分包給小廠家的做法卻抵消了已有的進步。

勞動條件已有所改善，但是，美國公司還得加倍努力。賀群那樣的事例已經促使美國政治家們以實際行動來表示關注。不久前國會-政府中國委員會發表了一份報告。這對跨國公司來說是個預警：中國的勞動條件很快就會在華盛頓成為政治問題。該委員會的職責是監督中國的人權狀況，其負責人是蒙大拿州參議員馬克斯 鮑克斯。

該委員會的第一份報告就要求中國境內的美國公司 "查明工人人身安全受侵害" 的情況 ，並提請中國政府官員注意。該報告認為這是發展政府與企業之間 "長期合作關係" 的一項措施。用這種辦法來實施國際勞動標準固然精神可嘉，但未必行得通，因為北京已經指責這份報告是 "干涉" 中國內政。

雖然委員會無法強制中國採取措施，它卻可以在國內對美國公司施加壓力。委員會打算把公司的社會責任問題作為明年工作的重點，審查美國公司的實際行動是否履行了它們的主張和承諾。委員會的第一份報告說，"委員會將審查公司制訂的社會責任計畫和政策，重點是檢查美國公司是否履行了把 '美國價值觀' 帶進中國的承諾，以及這些價值觀體現了什麼。"

公司則聲稱由於實施新的勞動標準，它們的員工已經身受其益。這種說法也不無道理。1990年代後期我在上海居住時，親眼見到外國銀行和合資企業員工所享受的待遇。他們不僅工資高，而且按照書面的僱用政策和慣例有更多培訓的機會。外國企業工作場所的條件要好於當地企業，在維護保養方面也勝於當地企業。離開外國公司去地方公司工作的中國人都覺得後者的條件不盡人意而有待改善。

斯各特 格雷特海德於十一月就美國公司在國外經營的標準問題在紐約組織了一次名為 "糾正錯誤" 的會議。他說，"鑒於在中國所發生的事情，如果華盛頓開始對公司的表現進行審查，看他們是否是言行一致的好公司，工商界的成員不必為此而大驚小怪。" 中國是世界上勞動條件最差的國家，如果美國公司對此也有連帶責任，或者採取袖手旁觀的態度，它們會在國內承受其政治後果的。格雷特海德說的好："二十一世紀要求做得更好。"

轉載自Jamestown Foundation,中國簡報，11/21/02
章家敦是蘭登公司去年出版的 "中國即將崩潰" 一書的作者。(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