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二線目睹之怪現狀

99年春節過完沒有回單位上班，直接到深圳找工作，找了半個月，最後在朋友幫忙下進了家香港公司，回內地辦理離職手續再回來深圳時，原來的邊防證已過期，就在火車上花了100元辦了張假的，說是假的，但那可是貨真價實的乘警辦給我的，我以為很有保障，就選擇坐大巴去深圳，經過同樂檢查站，心裏還是有點發虛，兵弟弟看看我的證，看看我的臉，再看看桌上的電腦，說：哪辦的？我說火車上。他說到處理窗等候處理。於是就去處理窗，一個官把兵弟弟問的問題重複一遍，又問：什麼人辦的？我說乘警。他說：你知不知道證是假的？我當然知道，但我說：不會吧？乘警辦的？！官面無表情地說：罰款一百。繳了罰款，領回身份證，灰頭土臉走出驗證大廳，有點一籌莫展，這時一個出租車開到我身邊停下，司機探頭問：要進關嗎？我說：是呀。他說：200塊。200就200，上車。

他說不認識現在執勤的兵，於是拉我去附近一個小關，結果到了那邊，當值小兵也不認識，認識的小兵又叫不出來，於是又回同樂關，兜來兜去，我有點不耐煩，就問司機：你行不行呀？他說，試試吧。

當時同樂關旁邊有個工地正在施工，工地門口有武警站崗，進工地也要出示邊防證，所以從那裡進去應該就算進關了，司機把車停在百米開外，跟我要了一百塊錢，下車去跟把門的兩個小兵交涉，討價還價的時間不超過1分鐘，他跑回來讓我下車，我問搞定了嗎？他指著工地大門說：搞定了，你直接那兒進去，穿過工地，我在裡邊等你，你把我車牌記下來，我不會跑的。這時我看到把門的兩個小兵已經脫崗走開了。

然後，我按照司機說的，大搖大擺穿過工地，非法進入了深圳特區。

剛到深圳時住關內，後來住到關外去了，上班卻在關內，每天上班都要過布吉檢查站，於是就有幸欣賞到武警官兵們的各種精彩表演。比如穿著汗衫短褲驗證－－驗你娘，我還想驗你哩！比如歪著身子翹著二郎腿驗證－－軍銜還他媽的兩毛一（少校）呢，這德行怎麼帶兵？比如從來不會有哪個兵驗完了證把證遞回到我手上，從來都是往桌上一丟等我自己去扣，後來我也就丟在桌上讓他自己扣，但我不建議大家學我，因為我長得很不省油，這幫孫子也是欺軟怕硬的。

2001年春節沒回家，大概到初五初六的時候要去趟公司，到關口一看，正值過完年的人回流，人非常多，隊排到門外邊十幾米長，沒辦法，排唄，蠕動了十分鐘，總算蠕動到大廳裡邊，這時看到旁邊的港澳同胞及外國人通道空無一人，於是我又十分不懂：平常都沒人留意這個區別，這種人滿為患的時候區別這個幹什麼？憑什麼港澳同胞和外國人就不用排隊？大陸人就是低人一等？

自春節開始，持不同證件的人從相應窗口過關的規定開始嚴格執行，早上上班的人多持暫住證和身份證，結果每天早晨暫住證和身份證通道總是排長隊，邊防證通道就稀稀拉拉；其他時間過關的人大多持邊防證，有些拿邊防證過關的人不知道規矩，看暫住證通道少人，就想從暫住證通道過，這種人一多，小兵就不耐煩，什麼也不解釋，只是不讓人過，多問他兩句就發火，趕上下一個又是相同情況，他就直接把人家的邊防證和身份證丟在地上

2001年國慶前，一位在北京中興工作的老朋友到深圳總部出差，國慶放大假就到我家裡小住，中興給他們這些經常到深圳出差的員工也都辦了深圳暫住證，以方便出入，不巧朋友的老證過期，新證又未辦下來，進出關就遇到了麻煩。

第一次，他拿著老證和新證的繳款回執，排隊到驗證窗口，阿兵哥根本一句話也不要聽他講，十分不耐煩地叫他去處理窗，我這時已經驗證進去了，看這位老兄在空無一人的處理窗口前茫然，等了一會，才有個官過來問怎麼回事，我怕這個有些書獃的善良朋友搞不定，就過去旁邊看情況，這個官還好，老友把事情講清楚就立即放行了，隊也不用排，我就得再去排隊驗證。第二次就沒這麼幸運了，老友自己進關，還是先排隊跟小兵講，小兵照樣不耐煩，指處理窗，這次處理窗的官大概心情不好，老友講清情況後，官請他出去，老友還想再囉嗦兩句，官已經走開了，老友老實，不敢發作，在驗證廳晃了一個鐘頭，左瞅瞅右瞅瞅，終於看到一個驗證的兵妹妹，心想兵妹可能好說話，就壯膽走過去，照樣拿出老證和新證的繳款回執，一言不發遞過去，兵妹妹可能那天心情好，啥話也沒說就放行了。

在深圳呆久一點的人都知道深圳乞丐多，我每天早晨騎車上班，經常跟住在關外的乞丐一起「上班」，有一天我忽然就想：這些乞丐是怎麼進關的？於是就留心了一下。結果發現乞丐是擁有特權的，兵們根本不查他們的證件，乞丐可以隨意出入布吉檢查站。

布吉檢查站有兩個自行車通道，晝夜交替運行，每天早上7點半是交替時間，他們的辦事程序是先關再開，這中間至少有兩三分鐘時間是兩個通道都關閉的，接班的小兵經常遲到，結果就是趕去上班的、進城送菜的、賣衛生紙的各色人等擠在門口等開門，中國人在這種時候向來喜歡擠擠擠，於是小兵就經常吆喝：日你娘的擠什麼擠？我每每很想日回去，只是人家畢竟穿制服，真要是收拾我一頓，我只能吃啞巴虧，於是每回都忍了，但每回都忍得很辛苦，因此常常揣著一肚子氣去上班。

後來經同事指點，上班不必再過布吉檢查站，改走清水河的小關，單程可以節省十多分鐘，而且路上車比較少，但滑稽的是：單有暫住證不能過小關，須另辦小關證，甚至深圳的身份證也得辦小關證才能走，而且各個小關的證件不能通用。

這項規定是99年1月才實施的，理由是為了加強「耕作口」的管理，我就不明白，多加一種證就能加強管理了，少了這張證就管理不了了，那麼之前十幾二十年是怎麼管的？。也許唯一可以說明問題的是，規定實施不到兩年，這個小關的關口已赫然樹立起一座小樓，據說駐守該關口的武警蓋這個樓沒有花上邊一分錢。

走小關後再沒有人動不動日我娘了，但出關又不太舒服，騎自行車的必須下車推出去，我對這項規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要向兵們表示尊重麼？那麼坐汽車的應該下車走出去，騎摩托的也應該下來推，但沒有；怕我們這些騎自行車的窮人撞到這些兵？那摩托車撞起來不是更嚴重？但摩托車是可以呼嘯而過的；所以我每每從大坡上非常爽地衝下來的最後，卻不得不急剎車，然後下車，一步一步走出去，還要被身後不耐煩的摩托車狂「嘀」，真是不爽得十分厲害。當然，還有更可笑的規定：汽車沒有小關證還根本就不讓從小關出，簡直莫名其妙。

曾經看過一篇新聞，講巴以衝突的，那個記者非常之矯情，替十萬八千里之外的巴勒斯坦人抱不平，說他們生活在巴勒斯坦控制區，但工作在以色列，每天都要通過以方設置的關卡去上班，非常麻煩云云，看到那裡我就立即關掉了窗口，心裏說：他媽的少噁心了，有那麼多感情還是先到特區來為每天出入這道破鐵絲網的勞動人民抱抱不平吧－－以巴至少是敵對的雙方，而深圳則是勞動人民養活了一大群對勞動人民吆五喝六的武警，我曾經不止一次地看見老實巴交但沒有合法證件卻又急著要進關的民工模樣的人低三下四地對小兵說：長官，您就放我進去吧……可悲的是：這不是表現解放前國民黨腐敗的電影，這是二十一世紀深圳二線的現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