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眾愚昧官諉過　豫『賣血村』成『艾滋部落』

河南省上蔡縣蘆崗鄉程老、文樓等村子是在省級地圖上找不到的小村莊，近來，由於該地區成了愛滋病高發區，驚駭世間，引起國內外媒體廣泛關注。

有數據顯示，今年以來，在這個只有三千多人的鄉鎮，已經有超過四百人死於愛滋病。據瞭解內情者稱，該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有『那病』。一位教授在對文樓村一百五十五份血液檢測後發現，其中九十六份HIV呈陽性，佔了總數的百分之六十二。有人因此預言：『文樓村將震驚整個世界！』

日前，筆者親臨上蔡縣實地採訪，揭示『艾滋部落』鮮為人知的內幕。

1、世紀絕症突如天降數十村民相繼夭亡
十月三十一日，我們隨前去給愛滋病病人免費送藥的河南省中醫學院老教授高耀潔女士，來到上蔡縣程老村，高教授長期義務宣傳愛滋病防治。

在一間破舊的院落，村民程來水在院子裡迎接我們。今年六月十六日發病的程來水說：『現在情況好多了。口腔潰瘍輕些了，只是咳嗽、胸悶、渾身無力。』他的妻子在一旁說；『他的腿還是很細，臉仍然浮腫。』說著她讓程來水擼起褲腿給我們看，果真，他的小腿明顯比正常人的細好多。
『自從在上蔡縣防疫站檢查出是「那病」後，家裡已經花了四千多塊錢給我治病。糧食賣光了，連買鹽的錢也沒有了。』程來水的語調裡充滿了絕望，『為了省錢，燒得輕時能挺住就不打針。昨天和今天上午都在發燒，一直在吃退燒片。前天一下買了四塊錢的藥。就這幾個月，俺已欠了幾千塊錢的債。』
『不知咋得的。』來水對自己的遭遇充滿了疑惑。一九八九年村上風行賣血，程來水也去鄰村賣了兩針，共四百毫升，得了八十塊錢。他沒想到，可能正是這八十塊錢斷送了他的性命。『那時家裡四個孩子，大的十幾歲，正在上學，小的才幾歲，沒有錢，八十塊錢也是個補貼啊。』來水說。
這時又來了一個男子，臉紅紅的，像喝醉了酒。來水介紹說，這是他弟弟，叫新貴。『當時十里八鄉都賣血，（賣血）已經成一種風俗了。和其他人比，我都算沒怎麼賣的。』新貴很為自己賣得不多就得上了病而不平。
新貴是一九九九年四月開始犯病的。當時只是氣喘，不發燒，化驗後以為是貧血。過了年後開始發燒，口腔也開始潰爛。直到今年四月底，他到駐馬店市去檢查，結果血液檢測呈陽性。他想結果可能有錯，七月份拿了八十塊錢去上蔡縣又查了一次，同樣的結果使他徹底崩潰了。
『好幾次繩子都套到脖子上了，但一想到家裡老小還要人照顧，才沒忍心走。』說話時，他的眼裡閃動著淚花。直到現在，新貴心裏還存有一絲僥倖，採訪中他反覆問筆者：『他們有沒可能弄錯？我得的不會是那病吧？』面對他那雙充滿對生命的渴望的眼睛，我們只能說有可能是檢測錯了。
從程老村出來的路上，我們碰到了一位扛著鋤頭正準備下田的老伯。給我們帶路的當地醫生趙平福告訴我們，這個老伯年僅二十六歲的獨生子因『那病』剛去世不到兩個月。據趙平福粗略統計，近來僅程老村已經有十七、八人因愛滋病去世，今年以來在他這裡求醫、經過他的手治療後死的有十幾人。『有時一天死幾個，嚇人！』趙平福說。
筆者隨後來到因愛滋病而『名聞世界』的文樓村。剛進村一位村民就悄聲告訴我們：『今天早上又死了一個。』隨後他又指著一處宅院說；『這家的也快（死）了。』文樓村村長程士國告訴我們：『共有八百多人的文樓村，近來已死了十一個，這個月就已經死了六個。』

2、瘋狂賣血留病根睶伏十年終爆發
『賣血是愛滋病氾濫的根本原因。』在採訪中筆者得知，上蔡人賣血的歷史已有三十多年，一九八八年和一九八九年為『巔峰期』，當時一個血站一天可以抽一千多人。
每天數千村民排隊賣血
趙平福從八十年代初開始在上（蔡）汝（南）路上開診所。他回憶說，一九八八、一九八九年賣血最盛行的時候，每天天還沒亮，診所門前的上汝路上就聚集了成百上千的村民，等著坐三輪車去駐馬店賣血。一輛三輪車上至少擠了二十多人，從十七八歲到五十多歲的都有，有的臉都抽黃了還去賣。
『一天有一千多人啊！』三十五歲的文樓村會計程廣華當年也是賣血者之一。『記不清賣過多少次了。』他笑著說。沒有發病的他很慶幸自己逃過了生死關。但筆者卻暗自為他捏一把汗。
醫院血頭一齊上陣採血
當年的上蔡村不僅賣血的瘋狂，買血的也同樣瘋狂。不僅醫院和衛生局在買血，眾多的私人『血頭』也紛紛開車下鄉採血。據悉，在醫院和衛生局，剛開始還對賣血人進行嚴格的檢測，但隨著賣血的人越來越多，檢測也漸漸『寬鬆』了。而那些只顧牟利的私人『血頭』，對賣血的人根本不檢測－－－你願賣我就買。正因如此，在當時分離血漿時好血壞血混在一起，導致了現在的愛滋病氾濫。
在離開文樓村前，筆者見到一處宅院，半年前，這戶五口之家已經因愛滋病全部化作了鬼魂，宅院顯得荒涼而破敗，向世人講述著一個因賣血而導致的人間悲劇。

3、村民無知聽任病毒氾濫
政府諉過卸責封鎖消息
上蔡縣這幾個村子愛滋病氾濫的情況，現已廣為人知。文樓村村長程士國告訴筆者，現在村民出去不敢說自己是文樓的，不然，人家離老遠就像遇見瘟疫一樣躲開了。文樓人去看病，好多醫院都不敢收治，硬是讓先拿愛滋病檢測單來，確認沒病的才給看。去年文樓村接連死了百多人以後，村裡種的蔬菜就沒人敢要了。就連逢年過節來文樓走親戚的人也明顯減少了。
就是在這種愚昧的氛圍中，村民們不知道要把愛滋病病人隔離，不懂得一些基本的防治防疫措施。夫妻一方得病後，雙方還繼續生活在一起；一方死後，倖存的一方不進行檢測就改嫁；婦女得病，卻依然懷孕生育……導致了愛滋病的廣泛傳播。
不僅文化水平低的村民對愛滋病防治知識缺乏，有文化的也不例外。筆者在上蔡縣蘆崗鄉中學採訪時發現，從校長、教師到學生對愛滋病的知識都十分匱乏，甚至是一無所知。該校副校長稱，當地政府和衛生防疫等部門，從來沒有對他們進行過這方面的教育和宣傳，也沒有印發過相關宣傳品。
就在愛滋病氾濫、村民接連死亡的同時，當地一些衛生、防疫等部門還一直矢口否認當地有愛滋病病例。
反映疫情者受當地政府打壓
孔運星是文樓村的青年黨員，對於村裡的這種情況，他多次寫信向縣裡、市、省等有關領導反映情況，呼籲有關部門重視，並給予必要援助。然而，這些信件都石沉大海。後來，他跑到縣裡反映情況，一位官員聽說是反映文樓的愛滋病問題，根本不讓他進門，?對他說：『人總是要死的，死幾個人算啥。』孔運星只好給新聞單位寫信。縣裡從此把他當作給地方抹黑的分子重點對付。
武漢某大學傳染病系的知名教授桂希恩，在聽取了學生對上蔡縣愛滋病的報告後，到上蔡進行義診?免費贈送藥物。這一舉動卻惹惱了當地有關部門，不久，桂教授受到了有關部門的不公正待遇。
七十四歲的高教授，同樣因為反映當地愛滋病疫情的嚴重性，被當地衛生部門的某些人視作眼中釘。她一針見血地指出，當年河南少數地方政府和衛生部門為了牟取暴利鼓勵群眾賣血，一地方官員甚至說：『誰不賣血就是不愛國。』在政府的鼓勵和引導下，當地群眾競相走上了這條『致富捷徑』。現在事故出來了，有關官員紛紛推脫責任，千方百計地掩蓋事實真相，避重就輕，對新聞媒體的採訪報導設置障礙，甚至打擊義務宣傳愛滋病防治、為愛滋病病人義診的專家。
採訪記者曾被無理圍攻
筆者在採訪時聽文樓村的官員說，縣裡有關部門給他們打過招呼－－－記者採訪，沒有縣裡的批准，一律不准接待。縣裡官員說：『正是新聞筆者把文樓村搞得臭名遠揚，他們為了賺稿費，不顧人家的死活。』受這種論調的影響，村民們由開始的積極向記者們反映村裡愛滋病的嚴重性、當地衛生防疫部門的漠視和推諉，轉而對前來採訪的記者封鎖消息、防範甚至進行毆打。中國新聞社記者九月在文樓採訪時曾經被圍攻了三個小時，證件也被扣壓了很久。

4、有關官員抱怨經費缺乏
稱正申請國際援助解困
筆者打電話到河南省衛生廳，接電話的男士以保密為由拒絕透露，他給了該廳稽查處（音）馬士文處長的電話號碼。筆者撥通電話，馬對媒體關注上蔡愛滋病表示感謝，但他同時抱怨媒體在報導中對政府的作為很少反映。他說，河南早在一九九五年就成立了預防與控制愛滋病醫院，並在全國率先制訂了相關預案，對愛滋病防治、追蹤、採供血制度及對非法採供血者的追究等進行了詳細規定。
馬處長指出，經費少是防治的最大障礙。他說，河南省從一九九七年開始每年拿出兩百萬用於愛滋病的防治和研究，僅上蔡縣一年就投入了四十萬。上蔡縣目前已被國家計生委定為了愛滋病健康教育基地。按照國務院的要求，省裡申報了愛滋病防治項目，爭取到了二十多萬經費。他說，這些經費主要用於愛滋病檢測與研究實驗室的裝備，一九九九年以後才拿出一部分經費用於病人的治療和藥物研究。他指出，基層經費非常緊張，防疫部門的工資都是由上面撥款，而一名愛滋病病人如果用進口藥物一年的花費就得十六萬元，如果用國產藥物一年的花費是八萬元。由於省裡資金有限，免費治療也不可能。目前只能採取個人和政府分擔的辦法。他說，政府正在積極爭取國際援助，如澳大利亞援助局，如果申請成功每年可獲一百萬美元的救援。
對於愛滋病防治的宣傳，該人士稱，政府衛生部門確實印發了愛滋病防治知識的傳單，但村民們看不看就不清楚了。他說，村民的接受能力差，對愛滋病的認識很難引導，有的村民得病後不敢讓人知道，因此防治工作開展得很艱難。防疫人員去村裡看病人時，不能說是看愛滋病，只能說是檢查工作，否則根本不讓看。
對此，高耀潔教授認為，給民眾以正確的防疫方法，遏止愛滋病的蔓延才是當務之急。
發稿前，筆者又得到確鑿消息，河南省新蔡縣近日也發生幾十名愛滋病病人集中死亡的事件。

5、違規採血傳染愛滋病
正常獻血絕無感染之憂
醫學界人士指出，為愛滋病病毒攜帶者做肌肉注射或靜脈注射後，難免會留下少量殘血，如果注射器沒有經過徹底消毒就給健康人使用，這少量殘血可能會經過注射器進入到人體內，傳染愛滋病病毒。深圳市獻血辦有關人士則說，如果是正常的獻血，不會有感染上愛滋病病毒的可能。
河南省上蔡縣的賣血者感染愛滋病病毒之所以如此之多，主要是由於地下採血站和個別醫療衛生部門違規操作：採血前沒有對血液進行檢測；並集時又是『單採』（即只要血漿，把抽出的紅細胞經過簡單處理後又輸回受採者體內）；另外，沒有使用一次性注射器和專用血袋，注射器輪番使用、血袋消毒不徹底，交叉使用。
深圳市獻血辦有關人士在接受筆者採訪時說，正常獻血不會引起感染。
該人士指出，首先，採血前會要求所有獻血者填寫健康情況諮詢表，抽血時會再次進行篩選，從而將90％的高危人群排除；第二，採血時使用的是國家定點廠家生產的一次性採血器械，採血部門在使用前還要對採血針、血袋等所有器械進行質檢，合格後才投入使用；第三，採血時是『全採』，不會再有回輸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