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怒,那一陣陣刺耳的笑聲!!

女作家遲子建在她的小說《向著白夜旅行》中描述過那個作鬼也風流的馬孔多面對凶殺案時的淚流滿面。很多年以後,我已漸漸忘記了馬孔多的眼淚,但我卻仍記得他在小說裡的那句話。馬孔多說:「生命是如此脆弱。」

這是個讓人心煩意亂的一天。心煩的理由不只是因為生命如此脆弱,目睹了成千上萬顆生命在頃刻之間伴隨著高樓的土崩瓦解而灰飛煙滅,更因為在你小心翼翼地逃避死亡氣息侵襲的時候,卻不得不經常要陷入一些人面對別人死亡對你所發出的輕狂笑聲。

僅僅過了一天,前前後後就有那麼多人不斷通過OICQ給我發送來慶祝信息。他們讓我去歡呼,不但讓我自己去歡呼,還囑咐我去叫上別人也來歡呼,而且為了擔心我不去叫別人,末了又特意提醒上一句:只要你是中國人都去叫。這究竟是什麼邏輯,中國人都是這麼當的嗎?如果中國人只會在別人發生無辜慘劇之後自己愜意地嘲笑幾聲的話,那麼我寧願我自己不是中國人,
開始的時候,收到這樣的信息我都無聲地關閉了;後來還有人在發,我就客氣地拒絕了;再後仍有人不斷發給我,我終於忍不住開始罵人了;直到最後一個一向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發來同樣內容的信息,我才感到了自己的痛心。我語重心長地告訴她,死人的事真的沒什麼可慶祝的。她不屑一顧地說,死的都是美國人,真高興。我說,我不覺得高興,一點都不高興。她忽然不語了。我繼續對她說,你還小不懂,死人的事無論如何都不值得高興。你是好女孩,你有自己幸福的家,有愛自己的爸爸媽媽,而那些死了的人也有自己的家,也有愛他們的爸爸媽媽。任何生命都該得到尊重,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嘲笑無辜人的死亡。

是的,任何生命都該得到尊重,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嘲笑無辜人的死亡。我再一次想起了那一年游白馬寺時所讀到的一句話:人間致重者生命,慘烈者殺傷。而今天的殺傷就清晰地發生在我們眼前,沒想到居然有那麼多人依然幸災樂禍地對著死亡嘲笑。我弄不懂,到底是我們不夠幽默,還是我們幽默過了。

美國人是做出過很多侵犯中國人的事情,其中有的還製造了死亡,但那肯定不是披著美國衣裳在美國國土上生活的美國老百姓所為,它的元凶只是掌握著國家統治機器的美國霸權。可今天死亡的卻都是無辜的美國老百姓,而凶手卻是比美國霸權更讓人不齒的恐怖份子。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我們善良的中國人卻居然找到了很開心的理由,竟然完全忘記了自己做為人所該有的良知。除了讓我想到阿Q,我還能說些什麼?

是的,美國是我們的一個不很友好的鄰居(站在地球的角度),可你不能因為這個鄰居過去對你仍過磚頭,你就對歹徒施暴他家的女兒而歡欣鼓舞,歹徒永遠都是歹徒,他今天施暴別人家的女兒,明天就可能來施暴你自己的女兒。你絕對不能因為自己的一點怨恨,而對歹徒的行徑拍手稱快,否則你就不配做人。

當一個人死亡的時候,他只是作為他個人而死亡,這個時候,所有國家民族職業這些定義比起個體的生命來說統統都微不足道。生命都已經不復存在了,那些身份特徵還有什麼意義呢?我沒說對待凌辱就該軟弱地忍受,我崇尚還擊,如果別人無理地侵犯了你,那麼你就該不顧一切地去還擊,哪怕只是睚眥之怨也要還擊。但是還擊的時候你必須找到凌辱你的那個元凶,而不該再去殃及別的無辜,否則你自己就是元凶。這道理就如同,你不能自己丟了自行車就有理由去偷別人的自行車,否則你一樣是個盜賊。

生命屬於人只有一次,你沒有理由不去珍惜,縱然你心中有什麼主義。主義是別人的,但生命卻是你自己的。當目睹飛機衝向大樓的驚心一刻時,當目睹巍峨的雙塔競相倒塌時,當看到很多人扒著窗口渴望生還時,我的心情沈重到了極點。雖然我也有意去論壇上發一些調笑的言論,但那些話不過是為了驅散慘烈的死亡對自己內心的巨大侵襲。在面對無辜人死亡的時候,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幸災樂禍地去對他們嘲笑。

這一天,我的壞心情使我失去了一些朋友,我知道其中一些人也很無辜。他(她)們對自己所做的事不明所以,可是我的態度依然不夠友好。我想如果這些人能看到我的這些話,你們不會再怪我了,如果你們真的是我的朋友的話。同時,我也正告那些準備繼續給我發同樣信息的人,你們最好免了吧,否則當心最佳傳球到時候翻臉不認人。一句話,面對無辜的死亡,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對他們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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