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揭秘:新聞是怎樣被封殺的

那天晚上,我和幾個朋友晚上一起吃飯。

桌上,聊到一個新聞--關於本地一家公司的內幕揭秘
--這家公司在兩年內,使1.5個億人間蒸發掉了!

一個和我關係很鐵的哥們告訴我,他參與了電視臺的拍攝全過程。
他承擔了文字解說詞的寫作任務。

同時,他還寫了一篇4000字的文字稿,已經提供給了本市另外兩家紙媒。
電視臺將在第二天晚上播出,另外兩家報紙,也將在第三天刊出。

這個哥們是我多年的合作夥伴。
他對我解釋,之所以事前沒有告訴我,是因為他認定我發不出來
--因為我在黨報。

假如這個在本地影響很大的事件,其他媒體都有報導,而且幾乎是在同一時段。
本報卻毫無反映......
我變得一點食慾都沒有了。

我告訴他,你必須今晚把稿子給我。
好歹捱到吃完飯,我押著原打算加入撲克比賽的哥們回家去取稿子。

我如願以償。
並且說服他替這篇稿子配一篇新聞評論。
他答應了。

回到家,立刻給攝影記者打電話。
請他明天一早趕緊去拍圖片,交代了圖片要求。
然後,我把哥們的稿子看了一遍。稿件很成熟,不需要費太大的勁修改。
又看完了調查組寫給市委的有關該公司的長篇調查報告。
報告中有大量稿件中沒有的其他事實,觸目驚心。
將報告作了整理,組織出了另一篇有關該公司的稿件。
加上明天到位的評論和圖片,我可以做成一個整版專題了。
作為這個城市最權威的報紙,相信這樣一組稿件可以吸引足夠的眼球。

我必須明天把這組稿編髮掉。
儘管不能趕在電視臺之前,起碼可以和其他兩家報紙同時見報。
心裏這麼想。

翌日。

上午,哥們把昨夜寫的評論送到了我的辦公桌上。
中午,攝影記者完成圖片拍攝,回到了編輯部,圖片效果不是太好。
但時間太急,也只好如此了。
編稿、傳遞、圖片製作......稿件在發稿「流水線」上運行。
下午,稿件全部到達值班總編的電腦裡。

4點,值班老總打電話找我。
值班老總:這個稿件有沒有送審?
答:沒有。
值班老總:這事情事關重大,要請他們看一看的。
答:送審意味著稿子發不出來。我不送審。你看能發便簽發,不能發就不簽!
值班老總:我來打電話聯繫一下。
答:電視臺今晚是頭條。**報和**報明天同時發,假如我們不發,就意味著。。。。。。
值班老總:我不聽,我不管別家怎麼做。
我的稿子從來拒絕送審.

收線。

10分鐘後,值班老總又有電話過來:
「我打過電話給**部了,他們說不宜發,影響社會安定。」
那個公司的總經理,正是該部的前副部長。家醜當然不願外揚。
值班老總和**部交情甚密。
一個通風報信的電話!

血往上湧。我掛機。
頹然跌坐在電腦椅上,大腦一片空白。
淚水不爭氣地汨汨流著。

5分鐘後,我夾著一疊稿衝進10樓一號老總的辦公室。
我知道自己的行為有點犯忌
--拿著一個老總卡掉的稿子來找另一個老總。。。。。。
陳述發稿理由A、B、C。。。。。。

一號老總要求我去打探其他媒體的確切消息。
下到4樓製版房。
我動了點腦筋,巧妙地得到了另一家報紙的明日報紙清樣
(他們沒有自己的印刷廠,在本報印刷)
二版,便是有關那個公司的稿件。
10分鐘後,清樣放到了一號老總的辦公桌上。

作為黨報的老總,比其他媒體要承擔跟多的「安定」責任。
一號老總把握不定,折中調和說:送紀委審吧。
送審從來意味著稿件的死期。
果然。

一個小時後,市委辦公室給報社和電視臺打了電話:那條新聞不要報。
有消息傳來,**部接到值班老總的電話後,立即打電話給分管副市長;
(這位副市長,若干年前任縣委書記時,曾派出若干小車,四出追蹤到各新聞單位,試圖截住我的一篇揭露該縣一起環境嚴重污染,導致大面積飲水中毒的事故的稿件)
分管副市長立即去找市委書記。
然後有了市委辦公室的電話。
理由依然是--穩定。

多少罪惡假汝以行!

一個高度腐敗的肌體,在某種時候,卻運轉得卻那樣高速。

寫稿的哥們打來了電話。他罵我個狗血淋頭。
他說:你為了搶新聞,結果害電視臺也播不成。
他說:**(電視臺記者)也傻了,他今天頭條沒了。
他問:這個社會已經腐敗到了這個程度,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腐敗?

是呀,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腐敗?
誰能告訴我?

沒有心情吃晚飯。
我獨自在辦公室枯坐發呆到晚上10點。


那幾天,我像害了一場病,幾天沒法恢復。
是為著一個新聞的被封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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