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戈爾這樣贏了全國的選票而失掉總統寶座的，在美國史上只有兩個先例。而在這兩例中，最初的失利者都在四年後東山再起，以壓倒的優勢幹掉了昔日的對手，成為強有力的總統。
去年大選時，評論家就指出，戈爾比起布希來，更想要總統的寶座。如今在民主黨中，雖然覬覦白宮的重量級選手並不少，但除了克林頓以外，還沒有人有戈爾那樣的全國性網路和募集政治捐款的能力。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傳統上一貫支持共和黨的《華爾街時報》，最近竟發表專文對戈爾的政治智慧大加讚譽，認為沒有一位民主黨人在競選總統時有他的潛力。而戈爾當年的競選夥伴利伯曼已經明言，由於戈爾對他有知遇之恩，如果戈爾要選總統，他絕不會去競爭。看來，除非戈爾對政治過於心灰意冷，否則這位除了政治以外還想不清自己想幹什麼的前副總統，不會在2004年按兵不動。
但鬍子有什麼意義呢？這當然與他的政治形象有關。在電視時代，選總統如同拍電影，政治家的形象至關重要。戈爾本是美國政壇的「帥哥兒」，特別是92年大選時，真可謂光彩照人，如同好萊塢的明星，在形象上壓過克林頓一頭。然而八年下來，克林頓在白宮裡養出一身英氣，頻頻被評為全美最性感的男人。戈爾臉上的光彩則越來越暗淡，竟被媒體譏之為「木頭副總統」，成為最乏味的政治家。去年大選時，一家媒體進行「戈爾與布希誰更漂亮」的民調，自知自己的兒子貌不驚人的布希老娘氣得直要罵街。但意外的是，民調的結果顯示，美國公眾竟認為布希比戈爾漂亮。可見這位「帥哥兒」跌到了什麼地步。
政治家是公眾的情人。「情人眼裡出西施」，要是公眾對你情有不鐘，長多漂亮也算白搭。戈爾本是個優秀的政治家，但卻有著政治家最忌諱的弱點：心理不成熟，缺乏自信，過於患得患失。比如，克林頓一向堅持自由貿易的立場，這當然得罪了民主黨內的許多傳統勢力。但克林頓憑著他高超的政治技巧，抑制住本黨的左翼，在貿易問題上贏得了企業界及傳統上傾向共和黨的中間勢力的支持，使民主黨的政治根基更為廣闊，終於成為羅斯福之後唯一連續任滿兩屆的民主黨總統。缺乏這一政治領袖魅力的戈爾則沒有控制本黨的自信。作為黨內傳統勢力的工會和環保陣營一出來反全球化，他就跟著暗示自由貿易要與人權、環境掛鉤，又不想得罪自由貿易派，又要討好環保組織和工會，兩頭的便宜都想要，被媒體指為缺乏政治操守。
但真講起環境問題來，他又生怕這個污染大國的選民會對他的環境主義信條反感，顯得縮頭縮腦，反覆表示他的政策不會導致油價上漲，清理環境不會讓選民多花錢。
可是世上哪裡有不花錢的買賣？去年大選時就有評論家指出：戈爾是最早提出環境問題的美國政治家。如果他能在這類他最有激情和政治遠見的問題上大作文章，一定會抓住選民的心。如今，環境問題不僅成了美國及全球政治中最熱門的話題，而且是布希的致命傷，但戈爾的聲音反而聽不到了。如果去年他真能拉起環境大旗果斷地與布希決一死戰，很多選票就不會跑到綠黨那裡去。即使敗了，環境問題也會成為他四年後與布希的再戰的重要政治資產。可惜，優柔寡斷的性格，使他在這樣一些敏感問題上的立場搖擺不定，引起了許多選民的反感。一位選民乾脆說：「你要買二手車，絕不會從戈爾這樣的人手裡買。因為你很難相信他。」於是，他那張修飾得整整齊齊的漂亮的臉，反而成了虛假、彫琢的象徵。美國有個民間傳統，選舉年10月31日萬聖節晚上的化裝舞會，由於幾乎是投票前夜，選民常常愛戴兩黨候選人的面具參加派對。面具公司的老闆只要看看誰的面具銷售得快，就知道誰將當選。據說這種預測方式從未錯過，比任何民調都准。去年布希的面具銷售量遠高於戈爾的面具，布希的當選再次證明了面具預測的神奇。但是，戈爾贏得了全國選票，面具似乎未能預測誰更得人心。不過，面具的銷售卻證明：一般百姓即使選了戈爾，還是覺得戈爾的臉不如布希的「酷」。拿了更多選票的戈爾，竟把自己的「小白臉兒」輸給了布希那張皺巴巴的土臉蛋兒，難怪這次他當然要想辦法改改自己的尊容了。
戈爾的另一大毛病，是愛賣弄聰明，顯得自己有領袖人物的高瞻遠矚。所謂他發明瞭internet（網際網路）之說，就是在賣弄聰明時走了嘴。在美國的政治傳統中，民主黨總是和大政府的名聲聯繫在一起。民主黨的候選人如果精英意識太強，人們就會覺得此人滿腦子社會工程，上臺後必定要大興事業，導致稅收無限上升。克林頓剛上臺時曾因此在推行全民醫療保障的問題上吃虧，後來很快學乖，戈爾卻執迷不悟。他在哈佛讀書時的表現遠優於昏睡過四年大學時光的布希，在環境問題上又曾著書立說，談論政治總是保持一派高屋建瓴的作風。但聰明反被聰明誤，他的精英感，發展到在與布希辯論時得理不讓人，頻頻打斷對手的地步，給人一種高高在上、強加於人的印象。他那張臉讓人看起來頗像文革電影上那種「高、大、全」的英雄形象，漂亮得不真實。反觀其貌平平的布希，雖出自精英家庭，卻滿嘴得州的土音，而且從不提自己在耶魯受的精英教育，使選民感覺到「他是我們中間的一個，你願意和他一塊喝杯啤酒」。人們對布希，因而更有信任。
如今蓄滿了落腮鬍的戈爾，顯得老成了些，粗糙了些。當年油頭粉麵時那份油滑勁兒少了；缺乏自信的一臉尷尬相也被遮去了大部；而領袖魅力，卻多了不少。雖然接近戈爾的人稱他蓄須與政治無關，但誰能相信這位連與妻子的接吻也要精心策劃的政客，會平白無故地留起鬍子呢？無疑，新的形象有利於擺脫2000年的陰影，脫胎換骨，重建與選民的關係。如今，距離明年國會的中期選舉只有15個月。想在2004年選總統的人，這時候應當出來為本黨的候選人募捐、助戰，積累黨內的政治資本，以求贏得未來的黨內提名。所以，這時媒體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戈爾身上，絕非空穴來風。雖然人們還無法預測政治面目游移不定的戈爾會把鬍子留多久，但敏感的人大概已經嗅出：2004年的大戰，已是「山雨欲來」了。 (聯合早報)(文章僅代表作者個人立場和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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